偏工业金属风的环境里,主打红色灯光,幽暗多情。微醺的状态被拧成一股线,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凉意浇了满头。
男驻唱的歌声醇厚,与女驻唱互动起来,蹦迪台上晃动的人影绰绰,气氛组将躁动彻底掀开。
本来是解压的场合,却在这种境地下变成受刑地。
桑絮痛定思痛,决定以后不再手贱,不及时回复裴思渡的消息就会万事太平。
尴尬都是自找的。
下班后还乖乖回复领导,真是蠢到家了。
桑絮在短短几分钟内从狼狈转为自怨,将耳畔的发丝撩至耳后,目光渐渐晴明。
杨晶晶的视线自看到她起就没挪开过,桑絮像是笼在雾里的人,让旁人看不透她,她也不在意外界。
在杨晶晶跟裴思然的鼓动之下,桑絮被封憬拖去她们那桌坐下。
没人知道她有多抗拒。
有些场合注定是躲不过去的。
桌上的小吃拼盘已经被吃得差不多,摆的空酒瓶看上去喝了有一会了,裴思渡应该早就看见她了。
所以才发短信给她。
可是哪有这种人啊,发消息不开门见山,直接问“忙吗”,别人怎么敢说实话。
所以都是裴思渡的错。
桑絮这样想着,不再苛责自己。
走过去时,裴思渡在卡座里没有抬头,灯光打在她左肩上,连着肩背上打理妥帖的乌发也姿态漂亮。
她的穿着休闲,不像在公司里的端庄知性,但也没像桑絮一样,奔放到露出大半的背。
裴思然的几个室友跑去舞池里,座位空出来,桑絮好巧不巧地被封憬往里推,挨着裴思渡坐下。
明明早就知道人过来了,裴思渡的注意力却一直未从屏幕上挪开,直到桑絮落座,她才不紧不慢地看她眼。
那目光里的笑容隐晦不清,也是喝过酒的模样,眉眼透着股慵懒。
桑絮没底气多打量,目光才移开,裴思渡就微微靠过去。她的声音轻而柔,往耳道里钻,她说:“抽烟又喝酒的桑小姐。”
还喜欢骗人。
抽烟又喝酒的桑小姐怎么样呢,裴思渡不说下去,她又将唇远离,好像要划清界限似的。
桑絮就像得了题目开始答卷的学生,揣度老师的意图。抽烟又喝酒的人多了去了,她想表达什么?
这只是个人选择,裴思渡预备给她下怎样的定义?
放在平时,桑絮保不齐会跟她就此事深入探讨,但今天自知理亏,没那心情。
于是微微前倾身子,抓了点东西吃,一言不发,等着封憬赶紧救她离场。
封憬晓得她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她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反倒乖巧,裴思渡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降落在她雪白的背上。
骨感的身形,漂亮的蝴蝶骨,白皙无暇的皮肤。近腰的位置有一小片绯红色的印记。像跌落上去的花瓣,裴思渡开始以为是纹身。
后又觉得,可能是胎记。
纹身不至于纹在那个地方,若不是穿这种衣服,别人看不见,她自己更看不见。
她收回目光, “桑小姐怎么不说话?”
桑絮懒散地敷衍:“困了。”
“嗯,难得休息,是该早点回去睡觉。”
裴思渡开始嘲讽她了。
最初那阵尴尬劲过去,桑絮早就恢复脸皮厚的状态,坦然地应了声:“确实。”
裴思渡端起鸡尾酒,余光在桑絮心安理得的平静上掠过,心里的不悦又往下刻了刀。
“你这个年纪应该早点睡,少来这种地方才对。”
要不是裴思然他们要来,她不放心才跟来,她决计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合。
面对她的说教,桑絮不领情,本能地不高兴,坐直了看她:“我什么年纪,你又是什么年纪?”
封憬正陪裴思然这个小寿星聊店里新进的几个本,突觉得旁边气氛不对,停下来,戳了戳桑絮。
她感觉出来桑絮不是很高兴,但不知道在气什么,约莫着是不喜欢这种交际,又不喜欢跟领导待在一起。
耳语说:“最多二十分钟,再忍忍。”
怕她跟裴思渡耍酒疯,附加一句:“想想工资。”
桑絮果然冷静下来。
裴思渡没理会她的冒犯,游刃有余地回:“你肯定是年轻的啊,至于我的,出于礼貌,你不能问。”
她最后的语气近乎俏皮。
桑絮不解风情地想,她得有三十了,只有过了三十的女人才会对年龄讳莫如深。
“那我不问了。”懂得都懂。
裴思渡问题不断:“刚才打算立即回家吗?”
桑絮不想再说瞎话,以免当场被揭穿,“打算出去吃饭。”
“想吃什么在这里点吧,味道还可以。”裴思渡把单子递给她。
这边的餐食虽然棒,但桑絮跟封憬次次来都吃,早就觉得索然无味。
可是裴思渡已经这么提议了,封憬就老好人地答应下来,“好,那随便点些吃吧,也不早了,吃完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