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把找到工作的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只摇头叹气,心里嫌弃这份工作工资低上不得台面但也没说什么。
时间尚早,还没到做午饭的时候,红果坐在门口剥花生,奶奶平常会炸一些花生米卖给巷口的饭店赚钱补贴家用,所以她们闲时没事就剥花生放着。
老吉穿着睡衣慢悠悠走过来,他显然是刚起床,嘴上还咬着个玉米,他问她奶奶在不在家。
红果摇头,她奶奶刚出去了。
奶奶不在家,老吉倒也没着急离开,而是坐她对面的石墩上继续啃玉米,他指了指楼上冷不丁问道:“听说你奶奶想逼你嫁给他?”
“逼”这个字眼用的很有灵性,红果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
脸胖就会显得眼睛小,老吉的眼睛圆圆的小小的,像脸盆上画了两个纽扣,滑稽又可爱,他见红果不作声,以为她是默认了,便长辈般替她着急:“你了解那个姓宗的吗?”
红果再次摇头,她突然发现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宗,省城人,美国回来的海归。
老吉把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院子里,一脸赤城地劝道:“我听娟子说,这人靠不住,在省城跟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这一声不响的自己跑了,过几天在外面玩腻了又跑回来找你。结婚一定要找知根知底的人,不能糊里糊涂就嫁了。哎,要我说,你奶奶和姑姑也是糊涂。”
一记重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红果压根不在乎对方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彼此都是工具人,能沟通看得顺眼就行,没必要太较真。
老吉却以为红果犹豫了,继续劝道:“你们家这老房子现在出手是最好的时候,这房子破破烂烂的风水还不好,除了杜老板也不会有其他人买了。卖房后我帮你们租个小房子,一个月租金也用不了几个钱,住的舒舒服服无忧无虑,总比胡乱嫁人赌上自己一辈子强。”
“吉叔,房子卖了你能拿多少提成?”
红果纯属好奇,想知道这个时代的市场价,所以她问的直接又坦荡。
老吉被戳中心思似的,急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我是为了中人费吗?我是为你着想啊。我自己的房子也打算卖了,曾厂长他们家也想卖呢。还有……”说着,老吉放低了声音,“安顺他们前头说要买你们柴草间,我跟你奶奶说了,别卖给他们,他们就是想加价转手倒卖给杜老板,鸡贼的很。”
“能拿一千吗?”红果不折不挠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
“一千?你给我?想什么呢,哎哟,我就是帮杜老板跑跑腿,他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也就够抽个烟喝个酒什么的。”
老吉狡猾的很,没有多少实话,红果也就不问了。
老吉又嘚嘚嘚绕着红果转了几圈,劝她婚姻大事不要冲动,她年纪小,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太。
红果被扰得有点烦了,“吉叔,房子卖不卖我说了不算的。”
“你怎么说了不算?这房子是你的。当年你爸妈还没生你弟弟,房改登记的时候直接报了你的名字,你不知道?”
红果还真不知道。
老吉继续攻心战:“吉叔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见怪。卖房还是卖你自己,最后还是要你自己选择。你奶奶和姑姑肯定是想卖你,然后把房子留给你弟弟。”
红果:“……”
原来老吉这狡猾的胖子根本不是来找奶奶的,而是专程找她的,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赶紧来加多两桶滚水,把鸭子彻底烫熟。
红果的脑回路比较奇特,她好奇的还是老吉那么卖力,他在这笔交易里能拿多少的佣金?
老吉看红果脸上一阵茫然,以为自己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说动了,刚好西屋传来开门声,他见好就收,又叮嘱红果仔细想清楚,想通了找他就行。
老吉走后,顺嫂将两串红辣椒挂在屋檐下,然后走过来,说:“红果,你奶奶出去了?你顺哥戴的金戒指弄丢了,可能上次下井救你的时候掉井里头了。哎呀,那金戒指还是他老娘留给他的。要麻烦你拿一下柴草间钥匙,他下井找找。”
几天前丢的金戒指才发现?
红果疑惑得看着顺嫂,只见顺嫂眉眼弯弯微笑中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她让顺嫂等等,便进屋去拿钥匙,钥匙在奶奶房间。
奶奶房门紧锁,现在奶奶防她像防贼,怕她再次跳井也怕她进房间乱拿东西。
但这种太过初级的防备对红果来说是没用的。
她从头上取下发卡,轻轻往锁孔里一顶一拧就开了锁,随后从房门背后取下一串钥匙。
安顺夫妻在柴草间门口等着,安顺在米粉厂上班,平时话不多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跟他八面玲珑的老婆完全不一样,但蛮横起来也打老婆孩子,属于典型的窝里横。
他手上拿着一大捆麻绳。
红果记得井边就有绳子,便提醒:“里面有井绳。”
安顺挺老道:“你们那个绳子滑手,我这个每半米打了一个结。”
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红果开锁的手犹豫了。
今天奶奶不在家,怎么一个二个都找上门来。
柴草间木门配了一把大铜锁,这把锁如果用发卡还真打不开,铜锁底部有些刮手,她低头细看,发现是一道划痕,一道新鲜的划痕。
前两天奶奶让她来搬过煤球,她清楚记得,上次开锁的时候没有划痕。
谁来偷偷开过锁?红果看了眼安顺和顺嫂,安顺回头看向院子南角门,安嫂磕到一个坏瓜子,正往地上吐掉。
红果没声张,轻轻推开门,头上传来“叮叮当当”一阵铃声。
那铃铛声诡异而空灵,有那么一瞬间红果觉得自己仿佛在推开地府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