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绵抬头,天花板严丝合缝地压下来。
沉重地令她几乎喘不了气。
都说进入四月,下几场雨,天就热了。
可是这个夜里,暴雨的节奏太快,暖意还没来得及追上。
温绵穿着薄睡衣,冷瑟瑟地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她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解开家居服的纽扣。
这款家居服的牌子是莫晴雨很喜欢的,她给温绵买了两套,一套浅米色,一套浅粉色。
材质是柔软亲肤的,温绵收到的时候很喜欢,一直穿到有些起毛球球,拉扯得松垮了许多,都舍不得换新的。
她喜欢莫晴雨喜欢的一切,五年来,一直如此。
莫晴雨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香薰,喜欢的餐盘风格、灯光亮度、吃菜的口味、进门后的习惯、用哪两根手指夹烟……
以致于,她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她才刚满二十四岁,周岁生日还没过。
准确说,她是二十三周岁。
应该还没有早更,应该还不会健忘,可是她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她爱那个众人眼中力挽狂澜、永居高位的总裁,忘我地爱着,没有底线,没有自我。
一时间,卧室里只听得见柔软脚掌踩压长绒地毯的窸窣,和居家服纽扣敲打地板的声响。
她打开淋浴房的热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落地镜前,看着年轻白皙的女孩身体映在镜面上。
可是这五年,于她而言却过得非常漫长,仿佛比和莫晴雨遇到前的十九年都漫长得多。
她是好看的,是柔软的,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莫晴雨说的。
温绵伸手抚摸那些莫晴雨最爱的部位,那些暧昧的殷红,那些藏在毛孔里,属于莫晴雨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
没有食物的摄入,浑身上下都冷。
在玻璃镜面完全被氤氲水汽攀蚀前,温绵拉开淋浴室的玻璃门,把自己埋进一团一团暖润的雾气里。
似乎这样,她不为人知的小小心思,也能被连带着藏起来。
她仰面怼着花洒,企图用水珠冲刷自己,直到娇嫩的肌肤染上厚厚一层红晕才罢休。
她垂着头,拿起沐浴液,按压了一大坨在浅蓝色的沐浴球上,还没打出泡沫,就往身上擦。
擦的时候手上带着力道,不消片刻手臂上就被磨破了,细密的血痕被水冲散,又挤蹦出来,就又被冲散。
温绵一直怕疼得要命,这会儿却无感似的,继续擦,像是要把这一层皮擦掉,焕然一新。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能没事儿人似的,成为女皇帝御花园里听话驯顺的金丝雀。
*
温绵穿着浴袍,浴袍里套了一件米白色蕾丝吊带裙。
莫晴雨喜欢的风格。
洗完澡,她几乎累得不能动了。
她给早已经凉了的杯子里添热水,银白色的,薄薄的烟雾缓慢地攀升,夹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她盯着被冲到杯底,旋即又浮上水面的白色花苞发呆,水溢了出来,烫到了她贴在杯身上的手指。
温绵猛地清醒,放下水壶,抽了几张纸巾连忙擦干溅落在茶几上的水渍。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把浸满茶水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迅速摸出手机,期待地看向屏幕。
她以为会是莫晴雨的电话,毕竟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什么会议这会儿也该结束了吧。
然而,不仅不是莫晴雨的电话,而且,一条信息也没有。
温绵的脸色一沉,眉心浅浅地拧起来,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后,滑动屏幕接听来自闺蜜徐萌的电话。
“亲爱的,你知道吗,褚旭跟我表白了!”
徐萌算是个富二代,爸妈从不管她用钱,凡事她开心就行。
她是温绵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两人的友谊贯穿温绵几乎全部的学习生涯。
褚旭是徐萌高三时暗恋的对象,后来和他报考了同一所大学,现在大学刚毕业,自己的暗恋终于有了了结。
温绵也认识他,但也只仅限于认识而已。
这种浅薄的认识全都来自徐萌嘴里。
“哦。”她还沉浸在失望中,意志有些微的消沉。
“哦?”电话里故作大惊失色地问道:“就一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