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时,她也混在宫人中逃命,要不是她家小娘子,她早没命了。那个逆风而上的烈烈身影,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夭夭愕然,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委委屈屈:“那你能不能先给你的救命恩人找点吃的,我好饿。”
青杏“哎”了一声,破涕为笑。
待夭夭梳洗完毕,又用了些点心,才起身往正殿而去。
这会子已是酉时末了,溶溶的月光洒下来,给寒蝉宫镀了一层朦胧的霜白,主殿里灯火通明,隐隐映出太子同隋衾凝重的影子,似乎正凑在窗边研究阵法。
夭夭抬头望了眼这凄清的月,听重明郑重道:“夭夭,今日子时阴气大盛,到时怨女必定功力大增,若是子时之前还寻不到她的弱点,怕是凶多吉少。”
子时之前吗?可怨女指甲断了能再长,肌肤被灼能再生,她所有的伤口都能迅速的疗愈,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的伤害她。她的弱点究竟是什么呢?
夭夭沉思着,埋头往前走,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捂着额头抬眸,便见了沈阙昳丽的眉眼。
少年站在廊下,身量高挑,宽肩窄腰,投下来的影子将夭夭罩了个严实。
他面对她时似乎从不屑于伪装,所有的酷虐尽数展露在了她面前。那双弧度漂亮的眼里都是冷意,语气不善:“说,谁教你的剑法。”
夭夭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从前随阿娘出门游历,在西海之南的无涯海角遇见过一个人。那人姓余名渊,自称与我有善缘,教了我一套凝光剑法。你要找他,自可去无涯之角寻,只是听说这人眼瞎心盲,狼心狗肺,被雷劈死了!”
眼瞎心盲、狼心狗肺?被雷劈死了?沈阙不知为何,听见这些词,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微扬的眼尾轻轻跳了跳。
夭夭瞧着少年人身量高挑,自己只将到他的胸口,那双杏眼狡黠的眨了眨,忽而后退一步,利落的助跑、起跳,小脑袋便狠狠撞在了沈阙的下巴上。
下颔处的酸痛让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戾气横生,只罪魁祸首已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潺潺的月光下,少女发髻上的鹅黄丝带随风飘荡,娇俏又灵动,仿佛连圆圆的后脑勺都透着得意。
沈阙微微愣怔了一瞬,隐隐听见了她用密音絮絮叨叨:“重明,我的头是不是很硬?!”
......
夭夭步进正殿时,太子同隋衾正在看卷宗,姜林雪亦坐在一旁,帮忙翻检。
几人瞧见夭夭,难得没有嫌恶神色,隋衾甚至破天荒,朝夭夭颔首示意。
夭夭也并不在意,只提醒道:“殿下,若子时怨女再来,聚集天地阴气,必定更难对付。当务之急是找出她的弱点。”
太子眉头紧皱,一筹莫展:“确实如此,只可惜我同隋监正翻遍了道家、佛家典籍,却遍寻不到关于怨女的记载。”
夭夭站在殿中片刻,忽而问:“殿下可能寻到妩贵妃的史料?”
太子同隋衾对望了一眼,很快命人寻来了当年的史册。
夭夭细细翻阅,只可惜关于妩贵妃的记载依旧乏善可陈。这位贵妃出自江阴世家大族,姓江名妩,幼时乃家中幺女,备受宠爱,入了宫更是得先帝垂怜,宠冠六宫,只平素恃宠而骄,跋扈了些。其薨逝那一年,正逢八王之乱,草草下葬。
夭夭想不明白,一位平生顺遂的贵女,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怨气,竟至死后成了怨女。
她合上史册,微微叹了声:“若是能知道当年妩贵妃化成怨女的因由便好了,或许能从中寻到她的破绽。”
众人都沉默下来,那段过往早消逝在了尘埃里,只留下史书中的寥寥几笔,又岂能被轻易窥探?
夜风从支摘窗吹进来,吹得鎏金烛树明灭一瞬,窗外的月光又澄明了些许,似乎已是亥时了。
殿内异常的压抑,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子时了。
姜林雪犹豫了一瞬,忽而道:“我阿爷曾留下过一枚过往镜,当初同天心镜乃是一对,一个可照过去,一个可照未来。将过往镜放置在寒蝉宫的主梁下,可入宫中过往岁月,只是镜中变化多端,险象丛生,入镜之人怕是凶多吉少。”
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副孤高的飒爽:“林雪愿入过往镜,去探探妩贵妃的过往。”
“不可!”太子同隋衾哪里能让她去,当即出声阻止。
“殿下,九弟愿替姜二娘子入过往镜。”
少年声音清朗又平静,从溶溶月光中步入了殿内。
他眉眼微垂,漂亮又乖顺,是最温和无害的模样,甚至还带了点惹人疼惜的羸弱。
夭夭在心里轻嗤了一声,心道,真是好一副骗人的相貌。
太子目露欣慰,伸手拍了拍少年挺直的肩背。
姜林雪有些过意不去,可还是拿出了过往镜,将其放置在了寒蝉宫主殿的房梁之下。
那柄铜镜一被安置好,便射出了璀璨的光,那光芒越聚越盛,渐渐形成了井口大小的旋涡。
夭夭瞧见沈阙纵身一跃,便进入了旋涡中心。
只是下一刻,他忽而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少年朝气的、顽劣又干净的笑,伸手拽住她的腕子,将她拉了进去。
夭夭心下哀叹,只来得及痛骂一声:沈阙,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