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乐没什么心思,一上头就容易说错话,等他反应过来,要说的话已经说出口,都来不及收回来了。
他只好强撑着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缓缓行驶在马路上,车流穿梭不息,窗外的广告牌唰唰闪过,晃动人眼。
谢冬乐在等着沈知着的反应。
等了半天,身旁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又等了一会儿,按捺不住,侧过头偷偷瞥了一眼。原以为动作隐蔽,可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
两人目光撞到了一起。
谢冬乐的眼睛灵动,犹如防备的小野猫,随时准备着逃跑。
沈知着的唇角带着笑意,语气有些无奈:“你啊你……”后续的话音都湮灭在了唇齿间,只余下一道令人看不懂深意的目光。
谢冬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顿时感觉到脸颊火烧火燎的,连坐都坐不安稳。他的目光一飘,憋不住问了一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知着的语气温柔:“我又不会喜欢别人。”
谢冬乐下意识地发问:“那你喜欢谁?”
听到这个问题,沈知着轻笑了一声:“还能有谁?”他意味声长地说,“当然是我心里的白月光了。”
谢冬乐先是心头一松,紧跟着就又懊恼了起来。
怎么你还惦记着你那B白月光呢。
要是沈知着说喜欢上了别人,他就会心里不痛快;可现在是沈知着表明了还惦记着白月光,他又不高兴了。
由此可见,沈知着的评价还是有理有据——小少爷实在是蛮横不讲道理,还难伺候。
可谢冬乐自个儿不这么觉得,还认为一切都是沈知着的错,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沈知着一对上那双扑闪的眼睛,立即就知道谢冬乐是怎么想的,不由失笑。
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你对我的白月光很感兴趣?”
谢冬乐刚想否认,但话还没出口,又生出了一个新主意——再给沈知着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是谢冬乐就顺着话往下说:“是啊,我很感兴趣。”他眼巴巴地看着,“要不沈总说说,你心里的白月光是什么样子的?”
沈知着笑着说:“就这样。”
谢冬乐有点恼了。
刚才在何齐若面前不是挺会嘚吧的吗?那时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只有这一句话?
糊弄谁呢!
谢冬乐双手抱肩,下颌微微扬起,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张的脸,但依旧能从一双滚圆的眼睛里看出骄纵来。
“这样是怎么样?”他不讲理地追问,“总得有好的地方吧,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对白月光念念不忘?”
这是还在记恨刚才说他坏话的事情,硬要沈知着夸他了。
沈知着心知肚明,可偏偏想要逗弄一下谢冬乐,慢吞吞地说:“好像……没有。”
谢冬乐坐不住了,恼火了起来:“怎么可能没有!?没有的话,你为什么把他当做白月光?”
沈知着沉吟片刻,迟疑地说:“可能是白月光死得早?”
谢冬乐:“……”
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又抓住了重点,接着逼问道:“那要是白月光还活着,你还会喜欢他吗?”
沈知着忍着笑意,板着脸说:“不知道。”
谢冬乐磨了磨后槽牙。
这什么意思?
就是说,能当上白月光全凭他“死”的早,除了这一点一无是处。
这能忍吗?
谢冬乐越想越气,要不是还坐在车里,他都要站起来质问了:“那你现在到底惦记着白月光哪里?”
沈知着装出了一副不太确定的模样:“可能是……他长得好看?”
谢冬乐:“肤浅!”
沈知着慢条斯理地说:“人都是感官动物,难道你不喜欢好看的,喜欢丑的?”
车窗外的灯光打了进来,落在了沈知着的脸颊侧,在鼻梁上形成了一条笔挺的弧度。
他的眼瞳深沉,可仔细看去,透着一点清亮的琥珀色。
谢冬乐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满肚子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也是见色起意。
要不是沈知着有着一副好皮相,他也不会一见钟情了。
得。
谁也别说谁。
谢冬乐怪不了别人,只好自己生自己闷气,气鼓鼓地扭过了头。
沈知着:“谢少?”
谢冬乐后脑勺的一簇黑发轻轻摇晃。
沈知着压低了声音:“谢冬乐?”
谢冬乐还是没反应。
沈知着压抑着笑意:“冬乐?乐乐?”
谢冬乐不想听,可是车子里面的空间总共只有这么点大,沈知着的声音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
那声音微哑,像是小刷子一样,刷得他耳垂发痒。
谢冬乐其实耳根子已经软了三分了,但还是强撑着,硬声问:“干什么?”
沈知着斜倚在座椅上,温声细语:“我又没说你,你生的什么气?”
谢冬乐:……你说的就是我!
偏偏他又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了,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他说不通为什么生气,只好支支吾吾:“我没生气。”
沈知着:“那你转过来。”
谢冬乐:“不转!”
沈知着:“那你就是生气了。”
谢冬乐再次重申:“我没生气!”
沈知着:“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一问一答,跟哄小孩似的。
谢冬乐没有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转了过来。他有点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板正——上学的时候都没坐得这么标准过。
沈知着见状,又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温柔假笑,而是完全放松下来,真真切切的笑意。
谢冬乐余光瞥见这笑意,还以为是在嘲笑他,立刻就忍不住了。他想着办法找回场子:“那你喜欢好看的,为什么要和那个何齐若在一起?”
沈知着哑然:“我没和他在一起。”
谢冬乐不信。
好吧。
沈知着确实抱着激谢冬乐生气的想法,才故意放纵何齐若的。实际上,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也不必做,以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给个机会,多得是想要利益的人费尽心思接近。
这些就不用和谢冬乐说的了,沈知着一笔带过:“我们只是一起来H市出差。”
他又旧事重提,“不是你把我推给别人的吗?”
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谢冬乐骗了沈知着,为了谎言不被拆穿,自然不能和沈知着结婚,但以他的能力,也退不了谢沈两家的婚约。
于是他只好把沈知着推给别人。
但问题又来了。
当沈知着真的与别人接近的时候,他又不痛快了。
这下,就走入了死胡同。
结婚,不行。
不结婚,也不行。
谢冬乐觉得他和沈知着的关系就好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放的时间太久,都纠缠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分个清楚。
可是以谢冬乐的性格,又下不去这个快刀。
他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逃。
车子开了这么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