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许多的梦,有好的,亦有坏的。醒来时,身上汗涔涔的。她下床,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清醒。
天亮时,传来皇上封妃的消息。
原来是昨日皇上在掬水亭设宴赏雪,有位姓赵的娘子跳了一支舞。据说舞步是早已失传的前朝娘娘跳过的舞,美人一舞倾城,皇上当晚便留宿在赵娘子的宫中。
“皇上封赵娘子为淑妃,可真是天大的荣宠。一来,赵娘子并未诞下皇嗣。二来,赵娘子的父亲只是员外郎,并非高官,如何一夜承宠就大封妃位?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燕娘一面给华玉梳妆,一面说起闲话。
“说来也巧,这赵娘子姑娘也认识,她就是刚入宫时,跟姑娘同住一个房间的赵惠然。姑娘昨夜没去,倒失了面见皇上的机会,不过既然与赵淑妃有这个交情,往后也有照应。”
华玉低低重复道:“照应?”
燕娘的话再次将华玉拉入前世中的一切,她与赵惠然交好不假。可是人心易变,更何况二人本就同为皇上的妃子,期间难免吃醋。便是这一醋,将燕娘害的没了性命。
“姑娘在想什么?”
燕娘察觉到华玉的面色不对,问她。
华玉道:“还未入宫时,燕娘便告诉我,在宫中一切都不比家中。要小心行事,要谨慎。所遇见的人,不能交心,不可不防备着,怎么燕娘倒忘了?”
燕娘一怔。有一瞬间,她似乎觉得面前的姑娘变了一个人,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姑娘说的对,是这个理。只是奴婢有一事想要问,姑娘你在宫中,可曾被什么人欺负了吗?亦或是,有人惹你不愉快了?”
华玉一笑:“我去哪里,都有燕娘陪着。有人欺负我,你怎会不知。”
燕娘一想,确实如此。
“姑娘能这样想,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在宫里,多交好几个人,也不是坏处。姑娘曾与赵淑妃有交情,今日她封妃,姑娘若是不去恭贺,难免叫人多想。”
华玉垂眸,好一会儿才起身,翻出枕边的木匣。从中挑出一块帕子。
“从前在一处,她便说过喜欢我绣的花草,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块,你将这个交给她。我昨日夜间冻着了,今日身体还未好转,就不去了。”
华玉精于女工,绣技不比宫中的绣娘差。
燕娘接过帕子便离开,回来时,带着淑妃赐的汤药。
汤药放在一侧,华玉一口未饮。待人都离开后,她便将其倒掉。静静坐了许久,摆好笔砚,方要练字。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外面发生了何事?”
燕娘回道:“与咱们无干。是宫里的戏子吃多了酒,冲撞了摄政王,正在外面求饶呢。”
华玉本来还端正坐着,听到与自己无干,方要下笔。却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霎时怔住。她像是被抽掉了魂,木呆呆地坐在椅上,笔下好大一团墨汁滴在纸上,她恍若未觉。
良久,她忽然起身,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
下个月是太后生辰。太后信佛,宫中的戏班子早早地就开始排练戏曲。其中有一出《目连救母》是太后极喜欢的。
莫双正是目连的扮演者,平日深得太后欢心。
昨日他得了太后赏赐,便吃了不少的酒。今早上还是醉醺醺的,又因为这条路很少有人经过,他便越发大胆。连摄政王都没认出来,踉跄着冲了过去。
待听到斥骂声,这才回转过神,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饶命......”
莫双的牙齿都在打颤。只因眼前这人不是旁人,而是旁人提都不敢提的杀神。
宫中无论何人,任凭你多嚣张跋扈,到了摄政王的跟前,都只有低头的份。
谁都怕他,没有不畏惧他的。
“拉下去。”摄政王冷声道。
莫双的两条腿瘫软在地,张口道:“小人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生辰,特意赐小人唱戏......小人方才眼花,并未瞧见是王爷,求王爷宽恕小人吧!”
“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人,”摄政王重复一声,语气渐冷,“将他拖下去。”
莫双还要求饶,被人捂着嘴拖走。
......
华玉站在不远处。
与摄政王只有几步之隔。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摄政王的衣着。他穿着深紫色氅衣,脖颈处围了一圈玄色狐毛。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椅下是两道长长的雪辙子。
他半垂双眼,两道剑眉微微蹙着,唇色微红。其威不怒而露,容貌举世无双。一场大雪覆盖了整条甬路,他处在白雪之上,面容却比寒冰还要冷三分。
华玉与他从没有任何的交集。提起摄政王,没人是不害怕的,连她也无二。
可是在她前世弥留之际,最后那一抹绛色的衣袍。绛色,唯有帝王才能穿的颜色。是最尊贵的颜色。况且那日,是摄政王的登基之日。
除此之外,还有那句令她微颤的叹息。
那人道“秀秀”。
“秀秀”是她的乳名,自她母亲死后,她就很少再听人提起过,却从摄政王的口中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