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凶剑。”
嬴渠梁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他忽然双眼无神的盯着梁元,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有几分哀痛:
“你为什么要将它进献给我?”
面对着嬴渠梁的质问,梁元依然没有变色,对方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对方担忧的东西。
越是此刻,梁元越必须坚定。
面对着嬴渠梁那张脸,梁元忽然笑出声来,笑的一脸轻松,如同拂面春风:
“那是因为,秦国需要它!想要让秦国强大,君上更需要它!”
话语很坚定,好像嬴渠梁不用他的思想就吃了八百年大亏似的。
其实嬴渠梁非常认可梁元的新法,但他认为主要的问题并不在新法本身,而在新法的打击面。
新法刀刀都是砍向权贵既得利益集团,恐将动摇国本。
所以出于一国之君的责任感,嬴渠梁必须确保梁元有足够的才智,足够的勇敢,能够说服甚至击败反对势力,将新法推动起来。
所以,他必须反复考验梁元,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嬴渠梁盯着梁元,目光如炬:“那么请问先生,秦国为什么需要新法?”
“它可以帮助秦国强大起来,这显而易见。”梁元如是回答,仿佛在讲一个人世间最简单的道理。
“你到底是来帮我强国的,还是来害我的?”嬴渠梁忽然又质问道。
“那么,我的新法,能如何害秦国呢?”梁元反问。
听到这句话,嬴渠梁恍惚了一下,但紧接着还是向梁元连连发问:
“废井田、分田地,那么,分给平民的这些土地从何而来?”
“从秦国的宗室世族手里来。”梁元毫不犹豫地答道。
“平民立军功所得荣华富贵,又从何而来?”嬴渠梁接着问。
“从没有建立军功却拥有爵位的贵族那里来。”梁元回答的越发轻松。
“国家编户之民,又从何而来?”
“从世代占有田地和百姓的无功贵族那里来。”梁元仍是回答得坚定。
嬴渠梁又道:“你很恨你口中的那些所谓贵族啰?”
梁元听到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嬴渠梁一眼。
现在那些贵族都是仗着祖上的功劳,有些都隔着几十辈了,才拥有了权力、田地和百姓等庞大资源。
那些贵族本身却是毫无才干,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国家的战略资源。
这帮蛀虫对梁元的变法来说都是阻力,他一想到这样的人,只觉得胸中发闷。
要想一解胸中闷意,非要将这些人指摘一番不可。
梁元坚信嬴渠梁一定会明智的,便迎着他的目光,加重语气道:
“谈不上恨,但他们占用了秦国本应用来建设的国力,如果他们真对秦国好,就应该把多余的资源拿出来强大秦国。
而不是出于私心或者顽固守旧的心思窝在自己手里烂掉,那样秦国也会跟着他们的私心一起烂掉。
况且在他们手里多余的大片土地本来就不应该属于他们,在多少年前,秦国的所有土地都理所当然的属于君上。
那是周天子赐给秦国先祖的祖业,君上收回理所当然,只要是为了让秦国强大,诚心盼望秦国强大的臣民,又哪会有半分怨言?”
秦国强大需要的是更大的力量,只有实行新法才可以将秦国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如果君上连这点心都狠不下来,连向一堆废物宣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等着秦国灭亡的那一天吧!”
梁元话语尖锐,却是没有露出半分激动。
脸上满满写着的全都是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那股高傲的气势,冷漠的让人发颤。
此时的景监和门外的梁二都是一身冷汗。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当着君上的面竟然敢这样说他?
就算是那些个庸俗的士子,再草包,又有哪个人敢这样说君上?
这分明是在说亡国之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