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看,像极了廊下那株被雨水打过,娇妍又脆弱的花。
“有什么可惜,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阿青叮嘱。
“怕什么,你可是舀了整整一勺魂香啊。”话虽这么说,阿奇却不由降低了音量,“你来画吧,上次我还把灵砂弄洒了。”
阿青点了点头,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罐和一支毛笔。他用毛笔蘸了蘸瓷罐里的灵砂,蹲在简书身旁慢慢在他胳膊上画着繁复的花纹。神奇的是,灵砂所过之处皮肤只是微微发红,而后连着花纹很快消失无踪。
画完以后,阿青收起毛笔将它放了回去。
“他是不是太瘦了些。”阿奇啧了一声,看着汤池里的简书有些不满道,“比之前那几个都要瘦,也不知道楚伯会不会生气。”
“与其担心这个,你先管好你自己的嘴。”阿青声音平缓,咬字温柔,“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以后可不能这样。楚伯身边的几个人,你都认全了吗?”
“认全了……放心吧,我不会和不相关的人说漏嘴的。”阿奇一边帮阿青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别总是嘱咐我这,嘱咐我那的。”
阿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最好是这样。今天才第一天呢,希望一切顺利。”
阿奇也有些后怕:“是啊,昨晚竟然又出现了异状,看来那位……还好十二子的住处,每间房墙壁上都刷了一层符文,后面的声音都隐去了。不然,要是吓跑了他可不得了了。”
瓶瓶罐罐和木盒轻微碰撞发出声响。靠在汤池边上的少年眉头微皱,身体好似轻轻抽动了一下。
二人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他们安静地等了一会,确认简书并没有清醒后,阿青吩咐道:“你去请楚伯过来。”
阿奇连忙起身出去。
过了一刻钟,楚伯来了。他一边推门,一边没好气的抱怨,“孩子们都应该养在雨城才干净,不然每次都要耗费七日为他们洗掉身体和心里的脏东西。”
“十二子献上,神明很快就会苏醒。”阿青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楚伯,“灵砂已经画好了,您检查一下。”
楚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满。
他检查完灵砂,又开始觉得瘦弱的简书并不符合他的心意,“那位太久没进食,血肉供奉不知够不够……阿青,这几日你让他多吃一些。”
阿青低眉顺目,恭敬答:“是,楚伯。”
-
简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一直到有人开了门窗,雨水和泥土的腥气冲破淡淡的甜香钻了进来,他才从深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
想要抬手,浑身僵麻。
简书只好先睁开眼睛。
他浑身麻木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手脚才慢慢恢复知觉。
“你醒了?”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
简书眼前模糊了一阵,发现眼前的人是那位叫阿青的年轻人。
“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吧?放松一下会很容易入睡的。可是不要泡太久了,不然会难受的。”阿青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羽毛,轻柔地落下。
简书脑袋浆糊一片。他觉得自己只是眯了一会儿,醒来时脑袋却昏沉中带着微微刺痛。
“需要我帮你吗?”阿青又问。
“我、我自己可以。”简书婉拒了他的帮忙,等手脚的力气回来一些,就慢慢从汤池内出来,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那身白色衣裳。
衣服是纯白色两件式的,有一件柔软的里衣,和一件外衫,看上去同古代的衣裳很像。腰身十分宽松,需要用腰带扎住才不会往下掉。
阿青面容和善,等简书收拾好,就打伞引他出去:“你饿了吧,先用一些饭,之后去明威堂。”
提供的早餐是虽然都是素菜,但竟然还挺丰盛的。一盘咸菜豆腐,一盘素炒蘑菇,一盘脆嫩的菜芯和闻着就酸酸的土豆丝。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盛得冒尖的白米饭。
是斋饭,菜里配料极少,没有葱蒜。
简书的确饿了,只是吃饭时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喉头一直有股甜香味。
他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见他面色不好,阿青十分关切地说:“怎么吃这么少?多吃一些吧,下午还要去明威堂诵经呢。”
简书只好又勉强塞了两口。
看他实在吃不下,阿青才有些惋惜地说:“李婶做的饭菜很好吃的……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若是有,一定要早些告诉我。宗祠有一位医生,医术很好的。”
他的眼神诚恳又温暖,说话时会礼貌地看向简书。
“我只是……昨天坐车太久,有些晕。”简书压下想要干呕的欲望,深吸了口气。
还有,熏香太浓了一些。
因为幼时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他对于这种浓郁的香味十分抵触。初时的清甜味还好,只是门窗紧闭了许久,等他醒来时,清甜味变得有些腻人。
“喝点茶吧。”阿青为了倒了一杯。小小的白瓷杯里,一汪茶水十分清澈。
简书谢过,一饮而尽。
清冽的茶香冲淡了那股子腻味,他总算好受多了。
吃过饭,阿青依照楚伯的话让简书诵经,时不时纠正他正确的读音。
简书腹诽,什么读音不是念,反正听在神明耳朵里都是叽里咕噜一通天书。
他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语文老师押着念书。
好在阿青是个随和的人,只要楚伯没有来检查的时候,他就会让简书休息一会儿。知道简书早上吃得少,他还端了茶水点心过来让他吃。
只是太过热情,简书吃撑了还一直试图投喂他。
吃过了下午点心和晚饭,消失了一整天的楚伯出现了。他的视线在简书身上扫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我过来。”
简书跟着楚伯往外走。
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正北方则矗立着一座神龛。
神龛最上面是“世代昌荣”四个繁体字,从左到右是向下刻着“宗功启百代文明”和“祖德振千秋大业”。正中间则是“本宗简氏历代祖神”之类的话。
外面一些的案台上摆放着好几个香炉,一进门便是袅袅烟云。
“七日后,你便去内宅侍奉神明。”楚伯偏过头来对他说,“现在,我便来教你要注意的事情。”
这个阿青也和他说过。每一位新来宗祠的简氏族人都需要独自侍奉神明三日,以示自己虔诚供奉之心。
简书是绝对的无神论者。放在任何时候他都不认为雨城里真的供奉着一位神明,这种名义上的供奉,简书认为更像是宗族与族人之间连接的纽带。
或许雨城背后还有一个由简氏族人创立的企业甚至集团,在选中的族人中留下一些足够忠诚的为己用。但这一切都和简书没什么关系,他是养父捡回来的孩子,会答应来到雨城,也不过是和养父达成了一个交易。等过了这三年,他就自由了。
从选香,燃香,上香姿势、时间,到如何叩拜,简书学得很快。燃香起明火不可用嘴吹灭,双手举香需举至额头,要左手上香……诸如此类。楚伯拿着戒尺站在一旁,好似他哪个动作错了就要打下来一样,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筋疲力尽的简书才被允许回去休息。
“这七日就辛苦你了。”阿青把简书送回了住所,笑着说,“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还请早些休息吧。”
简书有气没力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