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娘夫妇对视一眼,由陈玉娘问:“真不看其他的了?这可是买房子,往后你会客啊、接待同僚好友啊……”
顿了顿,带这些谨慎的意思,轻声道:“成家啊,可都是这了。”
白靖文微微颔首,回道:“我看了,这地方安静,跟翰林院不出半个时辰脚程,骑马乘车更快,主要是它有两层,我习惯住高一些的地方,就像在家里一样。”
陈玉娘看了看白厚存,白厚存自然听她的,最终说道:“行!你决定了爹娘就没意见,这两天就把房契交割了,你看着哪里需要装潢或者动工改造的?”
白靖文:“倒不用,只要房子打扫干净,别留上一任主人家的痕迹,再把家具、盆碗之类的用具换新的就行,那只狸花也带过来,我养它。”
陈玉娘:“好,这些爹娘给你张罗,还有其他要求吗?”
白靖文摇了摇头,陈玉娘:“那你房间还是二楼左间的大房,家里那些藏书、桌椅、笔砚……我们都给你搬过来,照原来的房间放置。”
白靖文应了声“好”,陈玉娘看了这间院子,又说:“物事都说好了,那人手也要安排了,虽说爹娘会经常过来看你,但这到底是个院子,你翰林院那边公务忙家里顾不过来,娘去给你请两个丫鬟怎么样?两个差不多够了。”
白靖文:“我和两个姑娘家住着不方便,你请两个家丁吧。”
陈玉娘想了想,说道:“那一个丫鬟一个家丁好么?有些事小厮做不精细,丫鬟手巧。”
白靖文想起那日在萧庆宁府中看到的许多残疾的下人,便说道:“好,尽量找无家可归的或者穷苦人家的,只要品性不坏就行。”
陈玉娘:“娘晓得,放心吧。”
白靖文:“你们辛苦了。”
陈玉娘笑道:“一家人不说这个。”
如此说定,白靖文再请他们到附近的丰庆楼吃了一顿饭,考虑到陈玉娘夫妇出来一整天了,从这边回外城的广宁门,即便坐马车也得一个多时辰,白靖文便早早在丰庆楼前与她们作别,然后自己回翰林院给他分配的廨舍去了。
廨舍就是朝廷专门给他们分配的官舍,白靖文的官舍就在崇文门里街的右侧,文思院的上方,一条叫做“六部巷”的大街巷,顾名思义都是中央官署的官舍,白靖文的官舍在六部巷中部靠前一些,状元郎嘛,分配到的房舍自然好一些,而不管是官舍还是刚才决定买下的那座院子,去翰林院和其他中央官署都方便,所以才说这附近地段金贵。
白靖文回到自己的官舍,脱下宽大的官府和相对窄小的乌纱帽,换上常服,有几个住在隔壁翰林院的同科庶吉士过来串门,谈话内容都是一些奉承之语,很明显是冲着他状元郎这个名头过来拉近关系,没什么营养,白靖文不咸不淡应付着,送走这些人之后天已大黑,他吩咐官舍的差役准备热水,简单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开始复盘。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放在以前是工作总结,现在是复盘,这么做的目的是让自己知道明天该做什么,未来该怎么做。
首先是翰林院纵火案追查到幽州布政使秦高就没能更进一步。
其次就是燎国人邀请宣和帝北上幽州,庙堂大臣争论去或不去,他作为新科状元必须给出态度。
第一件事他很想继续查,但目前来看不现实,原因有两个,首先,裴纶因为考虑到太子萧景行选择了暂时性的偃旗息鼓;其次,他自己职位不对,政治能量也不够,状元郎说到底只是一个六品翰林修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所能做的相当有限,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裴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助力去查一个二品布政使。
第二件事牵扯更大,他从正常的政治逻辑出发考虑,当然偏向于保守,即宣和帝不应该北上,正常人都应该这么想,他作为翰林修撰也应该支持赵公明老学士的观点,但既然慕容雅博这种人中龙凤持相反态度,甚至不惜掀起朝中两极对立,他就不应该盲从,而是掌握更多信息再做出判断。
但很遗憾,第二件事他也无能为力,归根结底也是政治能量太小了,目前来看,他只有跟赵公明站边,否则翰林院就容不下他,那封压下来的奏本迟早得交上去。另一个难处在于,即便他想掌握更多信息,弄清楚慕容雅博这些人为何撺掇宣和帝北上,也没什么人可以打听,林少游勉强算一个,但级别总归不够,比他还低,他需要结识一些能够每日参加朝会,对庙堂局势了然于胸,能够第一时间获取第一手信息的高官。
诚然,以他状元郎的身份要投入哪位高官的门下,或者和哪位高官拉近关系,对方当然乐于接纳,问题在于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种同盟关系需要时间经营,相互试探,年岁日长然后才能建立信任,不是随便投个拜帖上门,三言两语对方就会坦诚相待,临时抱佛脚,人家不会说真话。
思来想去,他只觉为难,看不到出路,但灵光一闪,萧庆宁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萧庆宁掌握内务库这个集天下之财的庞然大物,别说京城朝堂,便是全国都有诸多耳目,什么形势瞒得过她?
“不行不行……”
白靖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昨天还玩赖骗了人家,而且已经说了不会再去长公主府,怎么才一天就有脸上门?
“不行不行……”
白靖文想着想着,夜阑人静,窗外上弦月在云间昏昏沉沉,白靖文便也合上双眼,跟月亮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