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她望着窗外,那片湖现在看起来一片白,岸上落满了雪,干枯的柳树没了枝叶衬托,在风雪里看起来那么孤寂。
盛轻吟看着她,看她睫羽轻颤,露出难得的柔软模样,良久后才开口:“郡主说,殿下是个难得的将才,光明磊落、风流自在、惊才绝艳。”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过来,吹醒了两个陷在旧事里的人。
“……她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这也……不再是如今的她。长秦自嘲地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郡主的原话。”盛轻吟说。
似乎是心口被刺了一下,长秦捏着杯子的手开始发抖,“我当时收到信,信上是她的字迹,让我从临朝后方绕行,卯时一刻到城门会和,那送信人自称是你们升烟岛的探子!”那一声隐忍的低吼,带着痛苦至极的憎恶与懊悔。
她按照信上的时间到了临朝城,看到的却是血流漂杵、满地伏尸,整座城都被屠尽,老幼妇孺,无一幸免。
她发疯般冲到昭阳殿,近乎癫狂地寻找,浑身血液在推开殿门那一刻,彻底地凉透。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回想的场面。
对面的人紧闭着眼,似乎是不忍看她,也无颜看她,开口是同样的沙哑与坚定:“我升烟岛,从未背叛过南回,从未背叛过郡主。”
真相是什么?真相是一个东离小喽啰偷到了升烟岛的印信,模仿了平烈的字迹,找上了心急如焚的长秦,拖住了前往支援的大军。
那一年的战场犹如一场巨大的棋局,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也没想到,最终让其落幕的,竟然只是一封连敌人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伪劣信件。
所有的怨念都像是无根之萍,飘来飘去还是会飘到局中人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来,长秦无一日不在怨恨自己。以己度人,盛轻吟是重情重义的江湖中人,提起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心安理得当作寻常旧事。
她们都明白因果,只是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神,就是因为不理智,会错算是非,会时常迁怒,会心怀执念无法释怀。
过了许久,盛轻吟才提醒她:“殿下,茶凉了。”
长秦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推至盛轻吟面前,“雾山的地契。”
盛轻吟看着那信封,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轻声说:“殿下何必如此着急,盛烟楼能为殿下……”
“江湖中人,不参与朝堂之事,我无意为难。之前的事多谢盛老板,往后,还是少与我来往的好。”她本是权臣,虽说得皇帝信任,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江湖势力相交过甚迟早惹人猜忌,没必要平白闹起风云。何况还有那些旧怨在心头,她也做不到给出十足的信任。
“殿下!”
将要迈出门外的人脚步一顿。
“……殿下,执念伤人,还望殿下保重。”
“多谢。我祝盛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殿下慢走。”
长公主府。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赶紧把院子收拾干净。”
“那灯笼挂高一点!”
“赶紧干完活把那些蜜饯给分了,买这么多往哪里放,浪费钱……”
鱼若坐镇中央指挥着一群下人,正后退着看灯笼偏没偏,突然撞到一个人,她抬头,只看见半截下巴。
长秦拿扇子敲了下她的额头,“趁我不在就说我坏话,谁家丫鬟跟你似的,嗯?”
小丫头做了个鬼脸,“我说的是实话,略略略……”
“七叔,大家都辛苦了,让刘婶晚上给大家加菜!”
“是,谢殿下!”
“谢殿下!”
……
穿过了外面的热闹,长秦一路走到书房,开始翻找旧书,还吩咐跟过来的鱼若把库里的书也翻出来。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闹这么大阵仗。”
“都搬过来,然后陪我一起找,找库若教三个字。我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刚挽起袖子的鱼若闻言愣在了原地。
“你愣着干什么,又怎么了……”
向来跳脱的丫头似乎猛地褪去了那一层喜悦,很坚定地告诉她:“这里找不到的。”
“你知道?”
“你肯定也知道,只是忘记了。”鱼若一边收拾被她翻出来的书,一边说:“库若是北狄传说里的人物,传说在很多年前,有位降世的神女,为草原带来水草丰茂、牛羊健硕,是草原圣女。传说的结尾有很多种,但几乎是悲剧,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是圣女嫁给了当时的王,却因为天降神罚与王分割两端,终生不得相见。”
长秦站起身,在她头上摸了一把,而后开始思索。
“你觉得,这个教派可能会在大许传开吗?”
“这我哪里知道。库若的故事在北狄都是爹娘睡前讲给小孩儿听的,连说法都不统一,还能形成教派?真是稀奇。”
睡前……长秦猛地想起来,“你说睡前?”
“是啊,我的公主殿下,”鱼若把一沓书放到她手上,“你知道北狄上一位被尊为圣女的是谁吗?”
长秦:“是谁?”
“你的母亲,大许先帝的元皇后,老北狄王最小的女儿,言赫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