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纪媛也镇定不下去了，她还以为纪梨是有事找她呢，谁能想到她是上这儿来学麻将了。

从包厢里冲出来，拽住纪梨的胳膊往外走：“瞎捣乱，回去睡你的觉。”

纪梨还挺倔：“妈，我真是来陪你麻将的，不会我可以学，我们母子同心，一定可以征战赌场，杀他个片甲不……”一边说，一边信誓旦旦的作握拳状。

话还没说完，被纪媛抓着瘦小的胳膊拖出去，渐渐消音了。

但这么一个小插曲，也足够麻将馆里的牌搭子们乐半天，一时讨论纪梨这个女儿是不是跟她哥似的脑子有点问题，一时又说纪媛还没从麻将桌上这么快下来过，以前纪泽旻那个胖子又哭又闹的，都不顶事儿，纪媛照样天天打牌，纪梨进来不到五分钟，纪媛居然跟她一块儿下了赌桌。

当然，纪媛可能也只是暂时下会儿赌桌，把纪梨拖到外头，两个人站在大街上吹冷风。

“赶紧滚回去，再来打断腿！”纪媛赶苍蝇似的赶她，软趴趴的威胁。

纪梨偏不，挣开纪媛的胳膊，理直气壮的：“跟麻将馆是您家开的似的，我怎么就不能玩牌了，我成年了！”说完抬头挺胸得又要往里进。

纪媛没办法，把她抓回来，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心里有气：“行了行了！回去回去！我也不打了，回去睡觉！”

纪梨看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也不再多说什么，纪媛虽然懒了点，不管事儿了点，爱赌了点，但是有一点好，从来不舍得揍孩子。

两母女踢踢踏踏地走回去。

纪媛闷闷的走在前面，有点生闷气的样子，连蘑菇头都没精打采的，纪梨懒洋洋地跟她在后面。

瞥见前面有家按摩房，捶了捶肩膀，拉着纪媛的胳膊撒娇：“妈，我最近跳舞好累，请我按摩一下呗。”说着指着那家亮闪闪的按摩店。

纪媛顺着她指的方向瞄了一眼，嘴角抽搐，有点不确定纪梨这种千金小姐脑子里到底有没有这种隐形红灯区的概念。

但是看纪梨天真的一张脸，纪媛估摸着她是真不懂。

“按个屁！我嫌钱多吗，还请你按摩！”纪媛甩开她，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别瞎几把到处找人按摩，去正规的养生会所！”

纪梨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觉得自己的第六感还是准确的，纪媛不大像是会做那种事的女人。

又黏糊糊的缠上去：“那妈你请我吃宵夜呗，我饿了。”

纪媛：“.……”此时此刻，老娘只想请你吃粑粑。

纪媛脸色再臭，人再抠，还是忍痛给纪梨买了烧烤打包，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还在楼下超市买了几罐冰冻的拉罐啤酒，冷着脸说算是给纪梨接风，回家这么久，还没正式欢迎过她。

当天晚上两母女一起撸串喝酒，纪媛喝得微醺，第二天舒服得睡到自然醒，昼夜颠倒的生活忽然正常一次，还有点不习惯，脑子有点懵的看着大亮的天光。

纪呦呦见她在家，披头散发的抱着布娃娃在床边等她，不吵也不闹，坐在床边自己玩布娃娃。

纪媛打了个呵欠，坐起来，纪呦呦就自动滚到她怀里，藕节似的小肉手把布娃娃上皮筋和手上的小梳子递给她。

纪媛懒懒得帮她扎头发，随口问：“你姐呢？”

纪呦呦说：“出门了。”想了想又补充，奶声奶气的，“跟二哥一起，二哥脸上有伤，给二哥呼呼了，二哥才走的。”

纪媛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等扎好头发，纪呦呦蹦蹦跳跳的去镜子里看她的新发型，满意得觉得妈妈扎的小辫子还是比哥哥的好看。

纪媛伸着懒腰出了卧室，走到客厅忽然愣了一下。

以前乱七八糟的狗窝似乎已经变了，客厅上昨晚堆积的烧烤串和易拉罐早就被收拾好，沙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换过沙发套，墙壁上也贴了崭新的墙纸，老旧的地板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渍，纪媛甚至抬脚看了看自己的拖鞋鞋底，也早就被人刷得干干净净，茶几上还放着一束淡雅的花束，透着淡淡芬芳。

纪媛甚至能闻到砂锅里，小米粥混合着南瓜的淡淡香气，她摸着肚子，忽然的就觉得屋子里多了点人味儿，而常年在赌桌上醉生梦死的她，在那一瞬间，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纪梨非要跟纪泽旻一块儿去学校。

纪泽旻睡完一觉，就觉得挺丢脸的，半路上还偷偷的想甩开他姐，结果一到学校，纪梨就站在学校门口等他。

纪泽旻只能有些心塞地将她带进学校。

连班主任李老师都挺稀奇的，毕竟她带了纪泽旻几年，别说请家长了，连家长会，纪泽旻他妈都没来过，每次打电话咿呀恩的，结束句通常都是‘老师我打麻将呢，这把清一色，挂了啊！’。

气得李老师到处找速效救心丸。

纪泽旻这孩子怎么说呢，功课门门第一，小学奥数也是拔尖的，才上五年级，就为学校拿过很多奖项，但是脾气古怪，班级里不怎么合群，跟同学打架是常事，经常惹得整个班级鸡飞狗跳的，属于老师时常在想揍他和想表扬他之间反复横跳的一类。

从昨晚接到几个家长的控诉起，李老师已经开始头疼，料定今天一定会被家长围攻，而纪泽旻这个小胖子一定又是一脸桀骜不驯地站那里，瞧着又可气又可怜。

但今天站着的显然不止纪泽旻，李老师看着这个自称是孩子姐姐的女孩，20出头的样子，穿一条气质优雅的雪纺的裙子，李老师看不出牌子，但她搭配的包肯定不便宜，头发简单的扎了个花苞头，留点空气刘海，显得脸更小，淡妆，但五官实在是太出挑了，皮肤瓷白如玉，雪团子似的，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令人赏心悦目、挪不开眼的灵动。

后来纪梨红的发紫的时候，李老师想起这次的见面，终于想起当时那种感觉，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普通人和明星真的有壁，有一类人天生的耀眼夺目，站哪儿都一样。

纪梨到得早，那几个要理论的家长还没来，就顺便了解了一下弟弟的学业，本来以为纪泽旻估计是垫底的那类，结果人家还是个小学霸，奥数、体育年年得奖，属于替学校争光的那一类。

纪梨有点吃惊，看小胖子的眼光顿时有点不一样。纪泽旻倒是没啥感觉，在李老师面前背着手站着，胸前的红领巾系得规规矩矩，脸上的伤还没好，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道他自己上哪儿找的紫药水涂的，其实没那么严重，硬生生被他涂出几分可怜相。

李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向对纪泽旻又爱又恨的，瞧见他脸上的伤，又有些些心疼：“这孩子成绩不错，但就是调皮了点，又精乖，被我逮着几回在学校里做同学生意，不瞒你说，打架也不是第一次，可我每次想找他妈妈沟通，都没个回音，也是头疼。”

纪梨见老师没有因为对方人多，就把错误单纯得归结到纪泽旻身上，对老师印象就挺好的，又听说这小胖子还做同学生意，睨眼看过去：“你还做同学生意？”

纪泽旻避开她视线，没吭气。

“这个还是该跟你反应一下的。”李老师听她语气古怪，没听出事夸还是贬，准备强调一下自己立场，“纪泽旻帮人做作业收费，跟外头的摊贩串通好，下课的时候从学校栅栏偷运炸串，有次我还看他带手机，说他哥捣鼓处什么小游戏，给同学玩一次收一次的钱，我还没收了他手机，本来想还给他家长的，结果联系不上，这不上周也是被他磨得没办法，周末的时候把手机还给他了。”

纪梨：“......”

正说着，昨天那几个家长来了，都带着自家小孩，完全没有昨天的来势汹汹，挺礼貌的先跟班主任打招呼。

“李老师，这是我们昨天晚上在家长群里要到的联合签名书，我们都觉得纪泽旻这样的小孩不适合再跟孩子一个班，太影响班风了，您先看看。”说着，带头的女家长递了一张签名纸给李老师，又微微有些得意的瞄了一眼旁边的纪梨。

纪梨皱了皱眉。

李老师大约也没想这次这么严重，眉头微微蹙了蹙，有些不自然的扶了扶镜框。

她想了一下，对几个孩子说：“这样子，第一节课快开始了，你们先进去上课，老师先跟你们的家长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