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宛如烘炉。
此间已连续数月滴雨未下,淮州城外田野成片干涸,王安一路走来触目惊心,农民戴着草帽枯坐门口,双眸无神看着田里禾稻半枯焦,内心如熬汤般煎熬。
淮州城常年开放东西两城门,规定一日之内,卯时日出伊始,方可东门进西门出,酉时日落关停城门,城内外百姓不得擅自出入。
城门口附近布告栏处,三三两两的百姓正在围观,一衙役宣读正德新令:
“仰承皇恩浩荡,即日起,着淮州士绅向民间征收促织抵税,促织强而有力者优先,钦此!”
百姓闻言,先是面面相觑,尔后齐齐跪拜,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经过布告栏,偶然听闻此事,王安脚步微顿。
大乾王朝历经三百年,如今已是传到乾惠帝。
乾惠帝登基伊始宣年号正德,至今已是正德七年年间。
乾惠帝生性贪玩,平生酷爱两样,一是女人,二是促织,常作出诸多令人啼笑皆非之事,被民间百姓戏称之为促织皇帝。
所谓促织者,蟋蟀也。
王安原以为,布告栏会张贴绣花大盗的通缉令,却不曾想,竟是这位促织皇帝为了耍乐,向全国各地征收促织以作玩乐所用,甚至还可用促织抵税,真是荒唐至极。
一城门之隔,即是天壤之别。
城外水深火热,城内繁花似锦。
偶有穿着邋遢的乞丐,右手持竹杖,左手捧破碗,甫一出现在大道上,便被城内四处巡弋的衙役大声呵斥赶走,乞丐只好掉头转入街头巷尾,或是桥头底下艰难度日。
市井喧嚣,人声鼎沸。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王安路过一戏台,四层结构,上层为鼓楼,三层是框式舞台,一二层为开放式舞台,浓妆彩墨的唱戏班登上二层,一花魁身着一席粉色婆娑衣裳登台亮相,隐隐可见妖娆身段,就着乐曲搔头弄姿,尖着嗓门唱道:
“绿云冉冉锁清湾,香彻东西岸。官课今年九分办。厮追攀,渡头买得新鱼雁。杯盘不干,欢欣无限,忘了大家难。”
语调先扬后抑,曲调哀婉凄恻。
台下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四喜班唱得漂亮,不愧是江淮两地有名的戏班子!”
“梁红玉这个头牌花魁也不错,人长得水灵灵,声音娇滴滴,真是我见犹怜。”
眸光一扫戏台,场上十二人瞒不过王安的天眼通,在其眼中皆是原形毕露,俱是妖物所化。
王安忽有所感。
抬头观淮州一方天地,竟有丝丝缕缕劫气凭生,大有风雨欲来的前兆。
王安轻摇折扇,心中暗道: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地覆天翻。”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此乃亡国之兆?”
“看来,待处理完绣花大盗一事后,我需得早做准备,为王家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助其渡过即将到来的乱世,也算是了全此世与王家的因果。”
思虑之间,王安已然回到王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