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又梦到半月前的那个黄昏了。
那是一幅无声的场景,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空。
破旧的草屋前,坐在木质轮椅上等她回家的男人半垂着头,阖着眼睫,面容安详。
傅瑜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恶作剧般地挠他痒痒,伸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师父!”
眼眸瞪大,傅瑜蓦然惊醒,喘着粗气支起身子。
好似还未从噩梦中抽离,她秀眉微拢,眼角仍挂着湿意,神色仓皇地环顾四周。
身下铺陈的不再是那硌人的稻草堆,也听不见往日外头传来的车马及小贩的喧腾声。
极目之处是高床软枕,屋子里明亮又干净。
很显然,这里不是她先前住的那座破屋子。
傅瑜的意识渐渐回拢,猛然记起自己晕倒前牢牢抱住了纪临风的大腿。
所以是小师叔把她带回来了?
脑袋还是昏沉的难受,身子也酸疼得紧,仿佛被人打了一般。
傅瑜抬手想按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竟拽着什么东西。
举起定睛一看,竟是只男子的黑色皂靴!
难闻的恶臭霎时扑到鼻尖,傅瑜眉目紧皱,捏着鼻子,嫌恶地将那皂靴丢到地上,不由轻嗤:“什么鬼东西啊!”
她依稀记得,梦里除了师父,明明还有香喷喷的大鸡腿,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么个鬼东西!
这当口,似又猛然想起什么,傅瑜面色大变,飞快翻开被褥,慌乱地在床上四处搜寻。
应是未果,又一骨碌爬起来,跟个没头苍蝇般在屋里翻找一圈。
最后,神色颓然地坐在床前,扶着额头唉声叹气。
她随身携带的包裹不见了,虽然里面只有一些贴身的衣物,不值什么钱。
可师父留下的信物和书信也都在里面,那可是比她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傅瑜焦心难耐,推门而出,寻思着去外面找找看。
庭院寂静,红漆长廊曲折蜿蜒,这里很大,看陈设倒是和将军府有点像。
正暗自思量间,便见一队府兵迎面而来,兴许是经历了早前爬墙被抓包的惨剧。
傅瑜多少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就躲闪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根据那些府兵的穿着打扮来看,她更加确定自己当下就在将军府里。
既是她小师叔的地盘,换言之,作为自家人,是不是也能算半个她的地盘?
傅瑜自我安慰,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定了两分。
抬头在屋里扫了一圈后,又止不住蹙眉。
房间陈设简单,连盆绿植都没有,满目的灰白色调,委实给人厚重的压抑感。
但好在格局方正,看着还算顺眼,唯有墙角处多出的那张长桌,显得格外突兀。
桌上的物什被块灰白的绒布包裹,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从布料显现出的形状来看。
傅瑜几乎一眼就猜出,那桌上放的是鞠!
且数量还不少,她眼睛忽而亮起来,转念又被顾虑绊住脚步。
擅动他人之物,万一被人撞见,只怕是解释不清。
迟疑好半晌,终是忍住一探究竟的念头。
熟料方转身要走,内室里突兀响起的水声骤然划破寂静。
里头竟然有人?
傅瑜不由脚下一滞,面露警觉之色,少顷,壮大胆子,蹑手蹑脚地循声而去。
外堂和内室由一张丝制印花屏风隔断开。
袅袅水雾将四周氤氲的朦胧又迷离,带着清新的草药香一点一点钻进傅瑜的鼻子里。
双手悄无声息地攀上屏风,盯着薄纱后勾勒出的颀长身影,傅瑜心如捣鼓。
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厚颜无耻的采花贼!
心想着反正看一眼,又不要钱,不看白不看啊!
屏风后面,少年侧身立在热气升腾的木桶边,上身只着了件轻薄的里衣,似被熏得燥热难耐,额上出了不少汗。
晶莹汗珠顺着脸颊滚入衣襟,缓缓隐没在他精致又好看的锁骨深处。
少年身形高大,宽肩窄腰,长臂扯下松垮的里衣,光滑的后背瞬间一览无余。
下一瞬,他偏头,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