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因为那会露出异样。
不知这其中种种内情,季承安见她神思不属,只以为她这是身体不适精神不济,忙让她好好休息,只说以后再来看她。
“好。”季雁来巴不得自家爹爹快些,立即就应了。
她蔫蔫的,季承安心疼的厉害,如幼时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温声叮嘱她听话吃药,好好休息,才起身离开。
季雁来一一应了,她乖巧的看着自家爹爹,听话极了。
荣王在一旁不由愣了,他映像中的季雁来是华贵的,雍容的,美艳的,她对着他永远都是那副柔情似水殷殷切切的模样。
可他从没有见过她这样一面。
季承安要走,荣王前去相送,季雁来立即就撵走了婢女们,说她想要休息了。
几人应诺,上前为她放下床帐,一一退出,只采春临走前咦了一声。
“窗户怎么没关?”说着话,她过去伸手关紧——
“留着透透气吧。”季雁来提着心,轻声说。
窗户开关都会有声音……她总想少点波折,一会儿天子还要从哪儿走呢。
“不行,姑娘你得了风寒,太医交代了,不能着风。”采春说的认真,季雁来有些心虚,就没再坚持。
总觉得若是说的多了,就会被人看出她心中见不得人的想法一样。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季雁来紧绷的精神一松,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就见一道人影掀开床帐在床边坐下。
那口气顿时梗在了那里。
上不来,下不去。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她更加紧张了。
季雁来拥被坐起,防备的看着床边的寇元青。
“莫要起来,你风寒还没好。”寇元青心下一紧,连忙叮嘱。
“陛下何时走?”他在这里,季雁来哪里敢躺下。
“你先躺下。”寇元青沉声说。
季雁来不想理会。
“莫非夫人无力,那我也可代为帮忙。”
想起这人不一般的身手,季雁来斟酌了一下,躺下了。
“生了病,就莫要胡闹……”寇元青并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坐在床边一点点的叮嘱着她。
他可是知道的,季雁来自小习武,身体健康,几乎从未生过病,怕是一点忌讳都不清楚。
因此,在来之前,他特意问过了太医。
没想到他竟真的只是在和她说这些,季雁来有些恍惚的听着,神思不属,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床帐之内,只余下男子关切的声音。
“王爷。”有人唤道。
寇元青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雁来呼吸一滞,有些不知所措。
荣王怎么来了?
她心跳的厉害,下意识看向天子,想让他避开。
“窗户关了。”寇元青说。
而这会儿打开,必然会有声音。
那怎么办?屋里哪里能躲?季雁来慌乱之下,根本想不出来,只能无措的看着天子。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
“王爷,王妃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是采春在说话。
“我进去看看。”
寇元嘉说,门被推开。
寇元青一直没动,季雁来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慌乱极了。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
一道床帐,帐内是她和天子,帐外是她的夫君。
何其荒唐。
帐外的人影子映在了床帐上,他没有动。
季雁来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抱歉,”听着帐中几近于无的呼吸,寇元嘉便猜她在装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可想着之前季雁来对着季承安的那副小女儿态,他就想回来看看。
虽然不喜欢她,可他始终明白,季雁来……到底未曾做错过什么。
错的是那道圣旨,可他们谁都不能违抗。
脚步声渐远,寇元嘉走了。
季雁来这才细细的,长出了一口气。
“呵。”这时,床边的寇元青却冷笑了一声,引得她疑惑的看过去。
低着头,寇元青认真看着季雁来,确定那双眼中没有欢喜高兴,才算放下心。
他最是知道他那个皇弟的。
父皇宠爱他,把他宠的任性自我,他能因为之前不得不娶季雁来而一直不喜欢她,也会因为心里那点怜惜渐渐注意季雁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季雁来明显不懂,他也就没多说,又抓紧时间和季雁来多呆了一会儿,才悄然离开。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季雁来起身亲眼看着天子离开,总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她只觉浑身疲惫,闭上双眼,想要睡上一觉,可天子,季家,荣王却不停的在她脑中晃悠。
天子行事,愈发的肆无忌惮,她该怎么办?
她睡不着。
荣王妃得病,季大学士相求,陛下赐下御医这事瞒不过上京权贵。
知悉的人心思各异,暗道季家的恩宠一如从前。殊不知,另一边季承安心里也有些诧异,当今或许英明,却绝对算不上大度,他有时候甚至算的上锱铢必较。
想从他那里得了好处,得先看看你能付出什么。他这次进宫,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成了。
皇帝竟然什么要求都没提?
*
元日那场雪后,天色渐好,今日阳光更是难得的明朗。
送走太后命来探望她的宫女,又迅速喝完苦苦的药汁,季雁来含了一块果脯,才算觉得舒服了些。
“王妃,兰芳姑姑去了王爷那里。”采春进来禀报。
“知道了。”季雁来没怎么在意。
采春悄然退下,没再打扰她。
季雁来靠在锦榻上大大的软枕上,整个人都蔫蔫的。
从小到大,每天早上都要习武半个时辰,风里来雨里去都安然无恙,哪里有过这种经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医说让她这是着了凉,心中又有些积郁,才会骤然发病。药石可医风寒,却不能开解积郁,劝慰她要放开心胸——
可这事哪里由得了她做主。
心里想着,她目光悠然看向皇城的方向。
也不知,皇帝有没有查出那晚是谁下的手。
或者说,他会查吗?
正出神间,一阵扑棱棱震翅声惊醒了季雁来。
她一抬眼,就见一只白胖圆滚滚的鸽子就落在了前边的窗台上。它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室内,明明只是个鸽子,却愣是让人看出一股贼兮兮的感觉。
季雁来不由笑了笑。
咕咕~
鸽子叫了一声,翅膀展开,飞到了季雁来的身边,在哪儿走来走去。
被关在室内,季雁来正闷着,见此更是趣味十足,她伸手戳了戳送到手边来的胖鸽子,小家伙非但没躲,还顺势蹭了蹭,她顿时更高兴了,笑着说,“小家伙,是谁让你来的?”
这么机灵的小东西可不多见。
心里想着,就见小鸽子一低头,一个小小的红珠子滚落在她的掌心。
她指尖一颤,下意识仔细去看,目光便是一凝。
“红豆?”她讶然道。
这小东西乍一看是小珠子,再仔细一看,分明是一块上好的红宝石被雕刻成红豆的模样。能看出来刀工一般,只能说得上纯熟,并无大家之气。
这是,谁送的?
她心中疑惑,却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信鸽不稀奇,可养的这么好,又这么有灵气的可不常见。
尤其是,还能让它进了荣王府,落在自己的窗台上。
这样想着,那点惊奇随之散去,季雁来正要扔了红豆,可又想着,要是婢女们看到了,难免疑惑,这样好的红宝石可不常见。
思来想去,就站起身,找了个空木盒装了进去,然后放在角落里。
刚刚还算不错的心情在经历过这一遭后,不由的变差,季雁来行至外室,却见那只小胖鸽子竟然还在。
它悠哉悠哉的渡着步子,一点都不怕人,见着她了,还挥了挥翅膀,咕咕了一声。
她本有些迁怒,不怎么想理会,可这小家伙实在是可爱,就在她身边咕咕叫着,探头探脑,似是在打量她的神情般。
季雁来余光看了几眼,一个没忍住,就又笑了,她试探着伸手过去,鸽子不但没躲,还主动朝着她走了过来,在她指尖蹭了蹭。
“呵呵。”她不由笑开,伸手又戳了戳,“你真可爱,小家伙,怎么还不回去啊?”
鸽子不会言语,自然不能回答她的,只咕咕的叫着。
“你家主人怎么养的,这么乖。”胖鸽子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戳着,季雁来柔声说笑。
咕咕~~
不管季雁来说什么,鸽子都会咕咕叫两声,再蹭一蹭她,仿佛在回应一样。
“你是不是饿了?”跟它玩了一会儿,季雁来忽然想起,叫了婢女进来,让她准备点吃的。
采春几个一直在外面候着,闻言立即进来准备着,采夏最是心灵手巧,拿了东西给小家伙团了个小窝。
“它不一定会留下。”季雁来看了心里一动,转而却摇了摇头。
“王妃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去找一只来。”采秋上前,轻声宽慰。
“不必。”季雁来叹了一口气,她爱的是这小家伙的灵气,偏也是这灵气最为难得,别的可不会有。
虽是这样想着,可等到夜里鸽子还没走的时候,季雁来还是让人把小窝放在窗台上,期望它能住下。
然而,第二天她起床后,却失望的发现那只小家伙已经不见了。
眼睫轻垂,季雁来整了整心情,走了也好。
结果,等到用完早膳后,那个小家伙又来了。
它照旧凑在她手边,吐出一颗宝石雕成的红豆,然后就跟昨日一样,开始蹭吃蹭喝。
从这天起,这只鸽子每天都会带着一枚宝石红豆来,然后夜间离开,白日再来,如此周而复始。
府中药香飘了几天,呼吸间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苦涩,寇元嘉连书都看不进去。
不觉看向拥晴院,出神片刻,他再次拿起了书,吩咐道,“点上香,这药味太浓了。”
侍人眼底眼底一闪,忆起兰芳姑姑走时候的叮嘱,硬着头皮又弯了弯腰,小声说,“王妃生病,身边又没有亲人陪着,王爷您不如去看看王妃?”
下一瞬,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全身一紧,腰顿时弯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