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花羡鱼这些年来,名头虽响,一直以面具示人,天下除君少疾外,无人见过她的真实相貌。
就这样,她凭着这张无人见过的脸,和一身上不了台面的修为,浑水摸鱼,躲避着神剑宗的追杀,四处捡漏,苟活至今。
几日前,她在打扫战场捡漏时,碰到个未断气的弟子,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她丢了个霹雳弹,炸掉她大半修为不说,还把她唯一的漂亮裙子炸了个稀巴烂。
死里逃生的花羡鱼,心疼地摸着身上这件最喜欢的红裙,在心底骂骂咧咧。
等她翻来覆去将风临渊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厢打坐的风临渊,运功已到了紧要处。
花羡鱼立时窜出雪洞,拍了拍裙子上的雪粒,捡起她惯用的武器,鬼祭。
鬼祭是一把刀。
君少疾将这把刀交给她的时候,说,这把刀一共饮过一千六百四十五人的血。
花羡鱼握着这把刀,脸色发白地坐在了地上。
这把刀太重了。
刀重,杀气也重。
君少疾阴险地摸着她的头,说,希望能看到鬼祭在她手中大放光彩的样子。
后来花羡鱼嫌它煞气重,拿来垫桌脚了。这次跑路前才想起它。
她想的是,带上它,万一以后没饭吃了,还能卖个好价钱。
以鬼祭的名气,至少能让她躺平三年。
花羡鱼抱着鬼祭,走到风临渊面前。迎面刮来一阵寒风,她哆哆嗦嗦,险些没抱住鬼祭。
风临渊睁开眼睛。
他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眼尾上扬,目光凌厉,眉心点着朱砂印记,在白玉般肌肤的衬托下,鲜艳欲滴,妖气十足。
心头无缘无故多了只莽撞的小鹿,胡乱撞了一下。
撞得花羡鱼眼前发晕。
丢开死对头这个身份,花羡鱼承认,他确实生得有那么丁点好看。
清而极致,艳而极致,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同时拥有两种绝色。
“何人?”连出口的声音,都是冬日雪松间簌簌而过的风。
“许久未见,连我也认不出了。”花羡鱼鼓足气势,指尖刀光闪现,“那你听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大光明宫女君花羡鱼,今日取你狗命。”
话音刚落,飞出一把银月飞刀,不偏不倚,扎中风临渊的左手,带着他的身体凌空飞起,将他的手掌钉在地上,血色登时在他掌下濡开。
风临渊好看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顷刻间,全身的功力散了个干净。
银月飞刀是君少疾的绝招,花羡鱼会的这招,是当初君少疾手把手教出来的。
花羡鱼断定风临渊的右臂被剧毒侵蚀,已失去知觉,根本无力抬手拔去掌中飞刀,是以有恃无恐。
她轻旋着指尖飞刀,半蹲下,垂目对上风临渊的视线:“怎么样,服不服?”
“你是花羡鱼?”即使手掌血肉模糊,白衣仙君依旧面不改色。他抬起眼眸,侧脸映着雪光,连眼中的凌厉都被掩去三分,给人温柔的错觉。
“我不是你是啊?”
风临渊确实没有料到,常年以面具示人的女魔头,生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风临渊,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花羡鱼眉眼间皆是得意之色,用刀挑起他的下巴,“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自你逃走后,我可是日思夜想……咬死你!”
风临渊:“……”
放狠话是反派的标准之一。花羡鱼自忖自己这个反派女魔头,当得很是称职。
“姑奶奶要打劫,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她把刀尖抵在了风临渊的喉间。
风临渊悠悠将花羡鱼打量了一圈,嘴角略勾了下,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现在跑,还来得及。”
花羡鱼觉着风临渊是在嘲笑她。她不在意,她为刀俎,他为鱼肉。她权当这个笑容是风临渊的垂死挣扎。
“不错嘛,还在装腔作势,你们名门正派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花羡鱼取出代表着大光明宫女君身份的面具覆在脸上。
看到这张面具时,风临渊眼神隐隐波动了一下。
花羡鱼拿出一只留影珠,用雪堆出底座,将留影珠正对着风临渊的脸,置于其上。
做好准备,花羡鱼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入他怀中,取出个储物袋:“这个归我了。”
“这个也归我。”她顺手拔下他头上的玉簪,霎时间,水藻般茂密的青丝铺陈在地。
风临渊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比这满山的冰雪还要渗人。
花羡鱼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目光停在他中毒的那只手臂上。她捏着他的袖口,提起他的手,小心翼翼褪下他指间染血的白玉扳指:“这个一定值不少钱。”
“这身衣服也不错,瞧瞧这料子,是用最好的云绢织出来的。”花羡鱼伸手,欲解他衣襟,“可惜沾了血,算了,洗洗还能卖个好价钱。”
花羡鱼快乐地盘算着,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道撞倒,天旋地转的眩晕过后,已被那股力道压在地上,身下硬邦邦的大地,硌得她骨头疼。
而刚才还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风临渊,已震出掌中利刃,翻身而起,单膝跪倒在她身畔,用那只染血的左手锁住她的喉骨。
风临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嵌着朱砂纹的眉心,裹着一团黑气,双眸不知何时已蒙上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