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许凉,他已经局促得快窒息了,只能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姜皓染看不下去,拿起拐杖摇晃过去,在许凉的桌前停下,头一回认真去看对方的脸。
淡唇琼鼻,白肤黑发,整个人瞧着就很绵软。姜皓染盯着他头顶,手指细微地动了动。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冲动,莫名其妙就很想伸手rua许凉顺滑的头发一把。
不过有人看着,她忍住了。
少年如今浑身紧绷,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死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单薄肩骨也颤抖个不停。
算了,这小样儿都吓坏了。
于是她用食指敲了敲许凉的桌面,问道:“玉佩是你拿的吗?”
许凉缓缓抬起头来,仰望着她的眼里尽是恐惧。
姜皓染所站的地方遮挡住了这个角落唯一的阳光,似乎光被挡住了,他眼里也只剩下阴霾。
许凉捏着衣角,局促不安:“我,我……”
“你只需要说一声有没有拿就可以了。”姜皓染耐心引导他,如果许凉不说清楚,恐怕以后会遭遇同窗们的排挤,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听到她这句话,许冬脸色苍白如纸,他扣紧了手心,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没有,我没有拿。”
也对,如此胆怯的人,怎么有胆子去偷东西呢。
“行。”姜皓染转身往回走,最后放下话,告诫其他人,“不是他拿的,此事不要再提了。”
姜皓染离开后,好半晌,缩在墙角的许凉才敢挪挪屁股,像一只觉察到危险暂时解除的兔子,他鼓动着嘴巴小口小口地喘起气来。
许凉抬头,偷偷瞥了姜皓染一眼,再探手进书箱里摸了摸那枚玉佩。
过了晌午,结束一堂授课后,武师过来,安排学子们到校场进行蹴鞠运动。
姜皓染脚受伤参加不了,刚好府里派的软轿到了,便先被抬去医馆,换好药,又被送回书院门口。
姜皓染自己杵着拐杖,打算蹦跶回学堂。
却撞见某个小身影蹑手蹑脚,贴着墙,一步挪一步地靠近她的书案。
姜皓染饶有兴趣,想看看那人打算做什么,于是跟在对方后面,悄悄靠近。
武术先生教授蹴鞠如何运作之后,就开始分组演练,果然又无一人愿意跟许凉同组。
不过许凉怀有心事,忧心忡忡,便装作肚腹不适,同武术先生请了假。
偷摸着回到学堂,他先确认周围都没人了,才敢将玉佩取出,然后十分谨慎地靠近了姜皓染的书案,再小心翼翼放下玉佩。
“原来真的是你拿走了啊。”
许凉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却被一道冰冷的嗓音惊住,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姜皓染!
反应过来后,许凉登时心如擂鼓。
许凉惊慌失措,回头。
姜皓染果然站在他身后,杵着拐杖面沉如水。
许凉的目光在那根拐杖上游离了一圈,而后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姜皓染没怎么样他,伸手过来,将他刚放下的那枚玉佩拽过来,然后眼睛微微眯起,问道:“不是说没拿吗?”
听到质问,许凉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他没反驳,低下头不敢再看姜皓染了,细声细气承认错误:“对不起,我错了,但是我没想偷你玉佩。”
姜皓染盯着许凉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也没对他做过分的事儿啊,怎么总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怕再多说下去,许凉就该当场晕过去了,姜皓染只好移开目光。
只是,她实在是好奇,不是偷,那许凉拿她玉佩做什么?
拿起来看了看,透亮的玉佩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像是沾上灰尘。
姜皓染有点洁癖,瞥见旁边的竹筒有水,便随手将玉佩丢进去。
下一刻,她就愣住了,玉佩沉底,然后在她眼皮子底下,直接裂成了两半。
捞出来,用指腹搓了几下后,放到鼻尖闻了闻,是糯米的味道。
姜皓染挑起了眉,问道:“什么意思?”
许凉脸色惨白,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他耷拉着脑袋,气若游丝解释道:“昨天、昨天我清洗书桌,不小心碰、碰掉的。”
“所以你偷偷带回去,用米糊糊粘起来了?”
“嗯。”许凉抬头,可怜巴巴瞥她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
姜皓染看他额发有几丝掉落了下来,不停在她眼前晃荡着,忍不住手指动了动。
“不要,不要打我!”许凉眼神骤然颤动,他白着脸,连忙捂着自己的脑袋,缩起肩膀直往后躲,一副极度恐慌的模样。
“你……”
“不要!不要……”
姜皓染根本无法将安抚的话说出口。
因为许凉根本听不进去,他紧张得尖叫,捂着耳朵包着脑袋,只敢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面警惕地盯着她,一面呜咽颤抖。
姜皓染怕他把自己抖散架了,赶紧后退几步,摊开手,表明她没有威胁性。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安全,姜皓染也没有来打他,许凉双腿打着颤儿,慌慌张张避开对方,贴着墙跑回自己的座位,然后躲在那个墙角低头缩着。
良久,可能害怕的情绪缓过来了,许凉才敢抬头去偷看姜皓染。
见她趴在书案上,手里似乎拿了一块裂开的玉佩鱼头正在把玩。
许凉眼里闪过一丝懊悔。
若是、若是昨日他再当心些就好了。
如今姜皓染这个恶霸发现了,她会不会告诉陈先生,是他偷偷取走了玉佩?
更糟糕的是,他不但拿,他还打坏了人家的东西。
恶霸刚才就想打他了,最后没动手,可能是今天心情好,又看他可怜才会暂时饶过的。
等这个恶霸哪天心情不爽了,肯定就要来打他了。
呜呜,怎么办,谁来救救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