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荣啐一口：“五毛还嫌少？头几年人家买两毛钱的，她不还是一样卖！”

骂过了徐一莲，周桂荣吩咐女儿：“把韭菜择一择，拿两个鸡蛋一起炒，再捞两个腌辣椒炒豆芽。平安你还想吃什么？”

张平安往灶门里送了一把干枯的松枝：“够了妈，不用给我做什么。”

周桂荣开始处理豆芽：“这豆尾巴老长，也不说便宜些，王连升两口子挣钱也够黑心的！”

张悦悦跟妹妹一人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摘韭菜。

张平安问妹妹：“悦悦，你去茶场晌午在哪里吃饭呢？”

张悦悦手下忙活不停：“我早上多吃些，晌午就不吃了。”

张平安立刻道：“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能行。你明天起早些，自己搅点面摊两张饼带上。”

周桂荣小声嘀咕：“好日子不过，非要自己去找罪受。你去吧，看你能熬几天！”

张悦悦丝毫不在意，心里反倒有些高兴，张平安发了话，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至于她爸张国胜，只要不问他要钱，不给他带来太多麻烦，他才不管女儿去干什么呢。

等娘儿几个做好了晚饭，张国胜终于回来了。一见到儿子，他也高兴地拉着儿子说了半天。再一看到大女儿，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想到一大家子都在，他什么都没说。

吃饭的时候，周桂荣又开始唠唠叨叨，先说徐一莲嫌贫爱富，又说大女儿不安分，非要去采茶。

张国荣听到这消息却是一愣，然后悄悄看了看大女儿。他没有说任何话，不反对也不支持。

这在张悦悦的意料之中，对一个赌棍来说，孩子能自己养活自己，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饭桌上，张悦悦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给妹妹夹菜。桌子上欢声笑语不断，张悦悦感觉这热闹像是张国胜夫妇和张平安的，她和妹妹，像是两个闯入者。

张悦悦中途对妹妹笑了两次，张巧巧也跟姐姐笑。

张平安忍不住对张国胜道：“爸您不晓得，悦悦可真聪明，她都能看懂高中课程。”

张国胜嗯一声：“一个小女子，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张平安反驳道：“爸您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妈聪明，我们能考第一？”

周桂荣连忙赶着解释：“瞎说，你们是随你爸。”

张平安见她对父亲过于拥戴，跟她解释：“妈您这就是不懂科学了，男孩子从母亲那里获得的遗传物质比从父亲那里获得的多一点，说了您肯定不相信，我其实跟您更亲一些。”

周桂荣连脚指头都不相信：“你是老张家的种，自然是跟你爸亲的。”

张平安叹了口气：“悦悦，破除封建制度任重而道远啊。”

张悦悦觉得好笑：“你想破除封建迷信，你可以跟妈姓周啊。”

张平安立刻道：“那也不错啊，我最敬佩总理，跟总理姓多好啊。”

周桂荣呵斥女儿：“快吃你的饭，别把你哥也带坏了。”

张平安又对周桂荣道：“妈，您对妹妹们好一些吧，将来您老了还得她们两个伺候您呢。”

周桂荣眉眼都没抬：“我有儿子媳妇，谁家养老指望女儿的。”

张平安一边吃一边道：“妈您睁开眼睛看看，咱们河湾大队有几个男人伺候老娘的？一个都没有！以前都是指望儿媳妇伺候，现在男女越来越平等，往后有几个儿媳妇还愿意伺候人家的老娘。您没生人家没养人家，指望人家给您端屎倒尿，人家还嫌恶心呢。”

周桂荣觉得儿子说孩子话：“胡扯，谁家媳妇不伺候公婆。”

张平安看了一眼张国胜：“您看我爷病了，不就是我大姑二姑伺候。妈，儿媳妇不一定靠得住，还得指望闺女。”

周桂荣有些尴尬，拿眼睛去看了看张国胜：“当家的，明天我去医院，让大姐二姐回家吧。”

张国胜倒不在意，儿媳妇贴身伺候老公公也不方便：“你就在家里，我去。医院里一会儿要拿药一会儿要写字的，你弄不了。”

张平安一通搅和，让张国胜夫妇的关注点都从女儿身上转移走，张悦悦安然度过一顿晚餐，洗漱后带着妹妹回西屋睡觉。

一夜好梦，等张悦悦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刚有了一丝亮光。

她一咕噜爬起床，今天是她攒学费的第一天，一定要有一个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