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悦走了出去:“哥,什么事?”
张平安看了看屋里,见父母都在房间里,他迅速将二十块钱塞进妹妹手里:“拿去,当你的学费。”
张悦悦吃了一惊,立刻要还给他:“哥,我慢慢想办法能凑齐的。你拿去吃饭,总吃咸菜怎么能行。”
张平安低声道:“别推,我们老师天天给我菜吃,食堂大师傅也经常给我留好吃的,我不需要。你拿去,别跟妈说。还有,以后离王家人远点。王金洋要是敢到你面前说三道四,你跟我说,看我不把他牙敲掉。”
说完,张平安转身就回了偏屋。
张悦悦手里握着二十块钱站在那里发怔,手里的钱似乎有些烫手。她知道,老师们不可能天天给张平安好吃的,绝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要吃咸菜。
张悦悦将二十块钱收了起来,心里感觉一股暖流涌过。好像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啊。
张悦悦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怀,她很快把自己该干的活儿干完,然后趴在房间里的大箱子上写作业。姐妹两个是没有书桌的,但有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子可以充当临时书桌。
张巧巧钻进了被窝:“姐,我先睡了。”
张悦悦嗯了一声:“你睡吧。”
煤油灯的光亮照亮了张悦悦的作业本,她手下的笔快速飞舞,一行行文字跃然纸上。写着写着,张悦悦发现不对劲,她的字写得太好了。
上辈子毕业后她没有什么爱好,每天晚上就练字,一手字越写越漂亮。这两天她没怎么动笔,今天写的越多,她的字就越好,竟然慢慢有了她上辈子的风骨。
张悦悦担心惹人怀疑,故意将字写丑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张悦悦写完作业,夜已经深了。她吹灭煤油灯,钻进被窝,很快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来周桂荣的声音:“平安,洗好了没?”
张悦悦穿好衣裳起床,等她房门的时候,张平安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吃饭。
周桂荣给儿子炒了一大碗米饭,里面有鸡蛋、葱花,还有一点腊肉碎末。
张平安看向周桂荣:“妈,不是还剩有不少,给悦悦和巧巧一人分一点吧。”
周桂荣嗯一声:“放心吧,我又不是后妈,有好吃的还瞒着她们。”
周桂荣找了两只特别小的小碗,给两个女儿一人盛了一小碗,剩下的都是张国胜的。
周桂荣还特意解释了一下:“你爸说今天要去找你大姑爹,跟他干一阵子,干体力活得吃饱。”
张平安高兴起来:“那好啊,我爸也是个熟练的瓦工了,干一天有十块钱呢。过一阵子化肥钱种子钱,还有我们下个学期的学费,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等我放了暑假,我也去给我姑爹当小工,一天有个两三块钱也好。”
周桂荣有些心酸,儿子小小年纪还要操心家里的大事:“瞎说,你好生读书,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爸呢。”
张悦悦很快带着妹妹洗漱完,跟着张平安一起吃饭。她往嘴里喂一口饭,立刻愉悦地眯起了眼睛,这蛋炒饭比白稀饭好吃多了。
吃了没几口,张悦悦对周桂荣道:“妈,我哥上学每个星期走这么远。过一阵子收了麦子,您要不要卖点麦子给我哥买辆自行车?我打听过了,一辆车两百多块就能买到。”
周桂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锅铲子丢掉:“买,买自行车?”
张悦悦嗯一声:“妈,咱家每年收不少粮食,卖两头猪,我爸出去干瓦工一年干四五个月,按理来说也有不少钱,不至于买不起一辆自行车。”
周桂荣有些尴尬,张国胜干瓦工挣的钱大半都被他输了,还经常从家里拿钱去打牌。不仅如此,张玉发经常在外面欠赌债,人家找上门来要,多少总要给一些。
家里穷不是没原因的,就是因为有两个赌鬼。
以前从来没人说这个事儿,这两天张悦悦频繁点破此事,周桂荣脸上有些尴尬。
张悦悦可不管那么多,继续掐周桂荣的命门:“妈,我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上学本来就费脑子,在学校吃不好,每个星期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儿子是周桂荣的命根子,她岂能不心疼:“都是妈没用,让平安受苦了。”
张悦悦从碗里抬起头:“妈,要不这样,下回您去找大姑爹提前把我爸的工钱结过来,给我哥买辆自行车。咱家没辆自行车,去哪里都不方便。”
周桂荣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想自己方便吧!”
张悦悦大大方方的承认:“我难道不是这家里的孩子,要是有自行车,我骑两回又怎么了。妈您别先计较谁骑车,您先买了再说吧。走路慢腾腾的,走的人心头发急。要是家里有车,我哥今天就不用天没亮就起来。”
周桂荣被女儿挤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丈夫好赌她当然知道。她时常劝自己,丈夫有学问、长得好、说话斯斯文文的,总得有点缺点,不然自己哪里能配得上。
可现在想一想,这个缺点真不是小缺点,她自己不怕受穷,但儿子跟着遭罪,她心里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