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偶有凉风吹过,屋檐汇聚的雨水滴落在男人的白衬衫上。
楚尔看着陆衍之肩膀上衬衫湿润的一块,答非所问,“你不冷吗?”
她对待感情大概是很迟钝的,可是再迟钝,在此刻,她也明白了男人的想法。
她的耳朵红的烫人,好在被那风吹得凌乱,也不会有人看清。
带着些醉意的男人,今晚也格外宽容,可是却还是喜欢凑的很近。
陆衍之抬手扣在她颈后,有些强势的力道让楚尔抬起了头。
“很晚了,尔尔,你该回去休息了!”
楚尔逃脱不掉,距离太近酒味也弥漫开,她怔怔的也不知道挣扎。
许久之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看得太入神了,怯怯地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楚尔退开了些距离,陆衍之倒也不再桎梏她,
“我要上去了。”
“嗯,去吧。”
夜色里,男人的黑眸里都是笑。
楚尔到最后也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而男人也没有再追问。
她回到楼上时,情绪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楚尔走向卧室,站在那个窄小的阳台边,第一次主动去观望楼下的男人。
老旧的住房楼前,陆衍之的衬衫被风鼓动,他的模样远没有之前楚尔见过的每一次完美。
可是,只这一眼,却最让她心动。
___
车子缓缓驶离居民区。
杨严看着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男人,打量了好几眼。
楚尔不在身边,陆衍之要严肃沉闷很多,此刻即便后座只剩他一个,男人依旧双腿交叠,没有半分放松感。
察觉到那半阖的眼皮动了动,杨严才说话,“老板,上次您让我对白氏撤资的事,昨天白氏的张董找上公司了。”
陆衍之并未搭话。
他又接着说,“这张董是白氏的老股东,拉下来脸也不想问别的,就是想知道……他们这是哪里得罪您了?”
杨严知道这张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天瑜撤资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倒也不至于破产。
只是死的不明不白,才是最难受的。
杨严也是知道陆衍之的为人,很少有人能惹怒他,让他主动开口说撤资,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事儿。
“永盛餐厅。”陆衍之抬眸突然回了句。
杨严:“您说的是公司附近的那家?”
男人略显不耐地抬眸,杨严赶紧闭嘴。
陆衍之并不想做过多解释,他皱眉问道:“你太吵了,把车里的音乐打开,放首钢琴曲。”
“好的,老板。”
杨严趁着等红灯的空隙,打开手机连接蓝牙。
想不通这位难伺候的主子怎么突然想起听钢琴曲了,只好现场手动搜索。
只是在网页上随意搜索,按照浏览量排在前面是一段音频。
杨严看红灯变绿,没想太多,直接就点开了。
音乐随着蓝牙放大,他才发现钢琴曲的声音很小,想着加大音量,音频里却突然传来一道柔和绵软的女声。
“爱是世界上最美的礼物
沉醉在爱里的人们,
太阳时刻都是明媚的,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里,
都觉得每一朵雪花都是温馨迷人的。
这种心动的美丽,
就是爱的力量。
这种爱的力量将无数的音符小精灵汇集成一段段精致浪漫的旋律……”①
这明显是一段配音的音频,虽然女生的声音柔和清脆,很有带入感,可是杨严还是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刚才看见了,后座里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杨严匆忙解释,“老板,那个…好像放错了……”
他伸手要关,陆衍之却开口制止,“不用,放着吧。”
“…哦,好的。”
杨严不知道后座的男人又想到了什么,此刻他眼神锐利,垂眸翻动着手机。
车内的女声配音结束后,钢琴曲的声音悠悠不断。
陆衍之脑海里却浮现出,楚尔坐在钢琴前的模样。
明明动作熟练,却说自己不会弹钢琴。
“我之前让你去清水查尔尔的事,为什么你没有说过,她会弹钢琴?”
杨严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解释说:“老板,你当时只让我查一下楚小姐耳朵失聪的事儿,其他的也没有……”
陆衍之扶额,明显有些动了气,“杨严,你在天瑜待了这么多年,做事洞察全面,这些应该不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吧?”
杨严也就平时训人时能听见他说这么多话,这明显还在气头上,他哪还敢解释,“老板,我明天就去查,楚小姐的事,我一定查个清楚!”
陆衍之淡漠的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车内紧张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男人下车后才稍稍缓和。
杨严打开后座的车门,脸上都不敢有多余的表情。
男人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动作慢条斯理,“调查的事情尽早给我结果。”
“好的,老板!”
“想办法联系M国耳科专家,重金聘请约个时间,我有问题要请教。”
“还有……”,陆衍之转头看向杨严,意正声严,“记住,是‘陆太太’,不是‘楚小姐’!”
男人眼神警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杨严看着陆衍之的背影,蒙圈了几秒。
缓过神后,他抬手打了下自己,“看我这张臭嘴!”
他说今天怎么说什么都犯冲呢!
……
冷肃的别墅,空间宽敞,此刻没有半点人气。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一身黑色睡袍的陆衍之慢慢走了出来。
他的神色完全没了先前见楚尔那般温润,摘掉了眼镜,他眼尾微挑,整个人像是落入一片阴影中。
湿润的短发末尾还有水滴,滑落在男人手机的屏幕之上。
黑色的手机搜索栏里赫然写着,“失聪的人哭有没有声音?”
答案是有的。
网上的回复可能并不专业,但也有一定的分析。
正常失聪的人声带受损,发出的声音是很杂乱的。
陆衍之回忆楚尔那晚喝醉时抽泣的模样,哭声连续,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身体的本能是伪装不来的。
而今天他听到的那段音频,明明是自己第一次听,可那声音却让他有些耳熟。
他不会随意给一件事情下定义,可当他掌握所有的证据时,就不需要再听解释。
陆衍之拿过一旁的红酒微抿,眼尾还有未散去的阴沉。
脑海里楚尔的哭声和音频里的女声重合。
陆衍之又想起少女无辜地和他解释说,自己不会弹钢琴的模样。
他勾唇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