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阳山的裴安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外甥的迁怒。南阳山行宫的书房是迁都后哀帝着人布置的,有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奇怪,裴安平日里看书都是在另几架子正经书里挑,从未给过那一架单看名字就是毫无用处的话本子的书一个眼神。
沈识打算一会儿挑个地方把这些话本全烧了,还不忘和寇窈说:“把看的东西都忘干净,别学坏了!”
说罢他便抱着一摞书大步迈出马车,找地方点火去了。
寇窈气急了,拽着辛夷的袖子骂他:“你看这个人!分明是他给我挑的话本,却又不让我看了!”
辛夷沉默着不开口,对他们时好时坏的相处很是茫然。
不过很快寇窈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全心全意欣赏起长公主的府邸来。
公主府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连扫地的小厮都格外俊俏。虽说府邸不是很大,但胜在玲珑精致,不过寇窈总觉得有种古怪的不协调。直到她被长公主领进卧房,看到金丝被下不慎露出的一角棉布褥子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比如公主府的大门看着格外堂皇恢弘,其实在府里看能发现它最顶上有点掉色,根本不是什么好木头。
比如花园里显眼的地方牡丹争奇斗艳,不显眼的地方却种着一畦青菜。
比如伺候长公主的不是面首而是婢女,看起来像面首的不是在扫地就是在看门,不是在种菜就是在烧火。
估计只有外人来访时,他们才会变成“面首”。
寇窈:“……”
长公主年少时的风流韵事估计是真的,但近些年的估计全是糊弄给别人看的。
想来她在洛阳过得也不容易。洛阳隶属于豫州,太后连一个州的封地都舍不得给她,只给了她洛阳以西的地方。洛阳以东的还是由豫州知州治理,那知州还是个秦家的旁支子弟。
长公主命侍女找出几身自己曾经的骑装,在寇窈身上比划了比划:“去北疆走小路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再坐马车不方便。来不及赶制新衣,只能让你凑合凑合了。”
她叹了口气:“好孩子,委屈你了。”
寇窈的注意力却在那个“一日”上,吃惊问道:“洛阳居然离北疆那么近么?”
“可不是。”长公主自嘲地笑笑,“现在的北疆可不是以往的北疆了,若不是威武大将军一直驻守在此,洛阳也早就是突厥的领地了。”
寇窈怕自己再戳到长公主的伤心事,干脆不再言语了。长公主让她先去沐浴好好歇息,修整两日再去北疆。
于是寇窈闷头睡到了太阳落山,知道侍女唤她用晚膳才起来。好在公主府的膳食还比较合口味,她吃得很是舒心。
沈澜不知何时剃光了胡子,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寇窈这才发现沈叔叔其实有一副风流样貌,惊叹着夸他俊朗。沈澜闻言笑着去捋胡子,摸到光洁的下巴才反应过来。
“那以前您蓄须做什么?”寇窈有些好奇,“明明这样好看许多。”
沈澜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却还是认真回答:“怕风月叨扰罢了。”
意思是现在就不怕风月缠身了么?寇窈想问出声,却怕沈识心中不好受,于是偷偷瞧了他一眼。
沈识没什么反应。
他并不太在意这些,甚至以往还有过沈澜为什么不再给他找个“后娘”的疑惑。毕竟现在的世道女子守寡者居多,一直独身的男人却委实罕见,而且沈澜也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何况总不能让沈澜一直拉扯他,自己身旁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只不过他一直碍于儿子的身份没敢问出口。
若是沈澜和长公主有个结果,他也是开心的。
用完晚膳寇窈闲着无聊,去缠着沈识要话本,听他说全烧了之后很是痛心。
“那些可都是珍品!”寇窈觉得心中钝痛,“你真是暴殄天物!若有朝一日我找出你珍藏的春宫图,定然也要付之一炬!”
沈识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次没收着力气:“别看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还有,我没藏春宫。”
寇窈捂着脑门瞪他:“鬼才信你。”
毕竟她的同胞弟弟寇风都看过那东西了,虽然看得时候面无表情,还嫌弃上面的人丑。
不过确实很丑,这样想来还是话本好,毕竟里面写的都是俊俏公子哥儿和貌美小娘子。
她越想越生气,愤愤瞪了一眼沈识后回房去了,徒留心里直冒火的沈识在一旁生闷气。
这小丫头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