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谦知道他们并非亲姐弟,而是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当众搂搂抱抱,有碍观瞻,心里有些别扭,不由地清了清嗓子。
谢灵芝将云青松开,朝蓝谦毕恭毕敬地拜了拜,“多谢大人。”
蓝谦冷笑,忽觉得好没意思。
他忙前忙后,为了谢灵芝破了多少规矩,她都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这会看到云青了,才晓得道谢了。
他背着手离开,嘱咐差役,“在门口好好看着。”
差役得令,将门半掩半开,他坐在廊下听动静。
谢灵芝看着木门那条缝,握了握云青的手,还没等云青反应过来,谢灵芝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再次将人紧紧抱住。
方才见面是太过激动,情不自禁,现在彼此冷静下来,谢灵芝这般,云青又是害羞又摸不着头脑。
他双手空空悬在谢灵芝的背上,离开不是,挨上也不是,正推进两难时,只听谢灵芝凑在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
“云弟,时间有限,三年前的事,我只说一遍。”
差役从门缝里偷看姐弟两个,见两人乌发交缠缠绵在一起,啧啧好几声,“小户人家也乱的很。”
这边,谢灵芝在云青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背脊一震,谢灵芝猛地被推开,云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谢灵芝。
她想躲却又躲不开云青质问的目光,只得苦笑着,小声自嘲,“云弟,你现在一定觉得,觉得我很脏吧。”
云青从小就知道他的阿姊最好看,那些男人目光围绕着她,心里都是龌龊猥琐,从小他就以保护阿姊为己任。
但没想到,他回老家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他的阿姊,他美丽的姐姐,居然真的,真的被臭男人玷污。
而阿耶为了给姐姐出气,设计了勋国公的二公子,让他晕迷三年,断了一条腿,现在那人醒过来了,找过来了,复仇来了。
这就是三年后谢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根源。
云青久久地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谢灵芝的羞耻感逐渐涌了上来,她捂住了脸颊,默默哭泣。
云青气得青筋暴起,若是平日,他非得从地上跳起来,抄起武器找到萧缇,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不行了,爹娘都已经走了,谢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准确来说就剩下谢灵芝一个,他不能辜负爹娘的养育之恩,不能抛下阿姊,逞一时英雄。
谢灵芝哭泣不止,云青将她的手掰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真诚地看着她。
“阿姊,你在我心里,永远干干净净,冰清玉洁。”
谢灵芝内心如吃了莲子般泛苦,可云青这么宽慰,她又必须笑出来,那表情极其复杂。
“我说真的!”云青举手发誓,“我知道阿耶为何做我们两的婚事了,他大可直说,我一百个答应。”
“真的?”
“当然真的!”云青无比肯定,“不管别人怎么看阿姊,反正我觉得谁都比不过你。要是我们能逃过这一劫,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谢灵芝流着泪点头,但她知道,不能不分别了。
她没有说话,却在云青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云青微愣,细细感受。
谢灵芝写的是:“东南角小侧门。”
原来,昨日谢灵芝并不是真的奔溃自杀,而是要寻个机会出牢房。
镇上这个衙门并不大,谢灵芝曾经来过,所以知道大概格局。
去岁,乡贡过后,镇上为勉励学子摆了几桌宴席,请的是成绩突出的学生和几个乡的教书先生。
谢朝海被邻里推举为代表,到镇上来参加宴席。
谢朝海怕谢灵芝终日闷在家里,闷出病来,要她到镇上来给买点家常用品。
但谢灵芝并不爱出门,买完东西后,就在衙门的小花厅坐了坐,等宴席散了就跟谢朝海回家了。
昨天她假装自戕,被人抬出去时已然醒了,偷偷地观察了地形,大概与记忆中的并无差别。从房间里醒来后,她坐在窗前观察,院子里并没有巡逻的差役,估摸着都派出去办事了。
东南角那个小门通着巷子,平日时后厨下人走的,想来看守并不严格,只要云青能逃出去,总比她个弱质女流来得有用。
——
蓝谦回到房中,已是累极,想着小憩片刻,刚沾上榻便沉沉睡去,梦中人来人往,事情繁杂,全绕在他身旁,如一团团迷雾,摸不到真相。
忽而有一只手握住蓝谦,温柔绵软,蓝谦转身,竟是谢灵芝。
梦中的她面容红润,神采奕奕,像一只吸饱满了露水的芙蓉花,娇憨妍丽,她轻轻地唤了声:“大人…”
蓝谦猛地睁眼,从榻上蹭地一下坐起来,屋内漆黑一片,他喘着粗气,自忖在道观住了这许久,早已六根清净,怎地还会做这种梦?
实在不可思议。
正在纳罕时,只听外面一阵喧闹,不等蓝谦发问,房门被人扣响,外头有人道:
“大人,谢家那小子要逃跑,被萧公子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