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目今蓝谦仍齐国夫人住在一起,还未踏进门,但见门口红色纸屑散落一地,这场景并不少见。
但凡宫中有赏赐,齐国夫人都会烧香放鞭炮迎接,爱屋及乌,圣人好不掩饰对裴家的偏爱,也不吝啬对裴家的赏赐。
今遭已是本月第三次赏赐了,齐国夫人只有迎接御赐的时候才会起个大早,带蓝谦进屋时,她坐在堂中,捧着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笑得合不拢嘴。
“玉山回来了,”齐国夫人拉住蓝谦,“你看看,南海夜明珠多么难得,圣人赏了整整一盒。”
蓝谦不可置否,齐国夫人甩开他的手,“你可是跟你父亲一样,实在没意思。”
齐国夫人与蓝父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没有感情,互相看不顺眼,尤其蓝父在和离之后立刻另娶并纳妾,齐国夫人怀恨在心,蓝谦已经习惯齐国夫人当面贬低他父亲,多说无用,只能沉默。
想母亲请完安,蓝谦打算回房,却不想外面通报:裴建业到了。蓝谦大概猜到裴建业来的目的,命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慈眉眼,山羊须,看起来文质彬彬,若是年轻十来岁是个美男子。
裴家就没有长得不齐整的,尤其是淑妃小裴氏,也难怪她独得圣宠了。
“舅舅。”蓝谦起身行礼。
齐国夫人是姐姐,不必行礼,自然端坐,裴建业让蓝谦坐下,打量他下巴隐隐发出的胡茬和眼下的青黑,笑道:“你是熬了一夜啊。”
“舅舅都知道了?”
“眼下长安城最大的新闻便是羊敬忠的案子又牵扯出了谁,勋国公都拉扯上了,自然传的快。”
蓝谦勉强笑笑,裴建业一面摆弄茶具,一面道:“萧经武他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将能到现在的位置,是圣人太偏爱他了。”
蓝谦眉眼低垂,默默听着,裴建业将煮好的茶推到蓝谦面前,“你去查案,怎么反倒给萧络翻案了。”
蓝谦道:“证据充足。”
裴建业轻笑:“萧经武以媚上得来的功名,不是个正人君子,当年如不是萧络一事,圣人罚他在幽州,怕早就爬到了我的头上。”
蓝谦劝慰:“我朝将不入相,舅舅不必担忧。”
“可他手里有兵,早前营州节度使告老,圣人动议,想把这个位置给萧经武。若萧络平反,圣人心有愧疚,说不定就定下来了。”
“营州苦寒,终年积雪,又靠近奚人之地,没人愿意去,圣人想调配萧将军,也无可厚非。”
裴建业听完,不禁叹道:“玉山啊,你还是年轻,幽州与营州连成一片,那东北边境岂不都是萧家天下?他若想反…”
蓝谦将喝完的茶杯搁在案几上,敛眉道:“舅舅,慎言。”
裴建业看了看周围,仆人站得极远,齐国夫人在旁清点珠宝,从不在意政事,他压低了语气,对蓝谦道:“玉山,总之,你是刑部官员,若有冤情,你得公平审判,我的意思你懂吗?”
蓝谦张了张嘴,裴建业又道:“圣人派我暂领相位,主办羊敬忠的案子,但中间隔着大理寺和刑部,我不好插手,周翰自诩科举正统,瞧不上我等外戚,怕是会对着干,你需得斡旋一二,懂吗?”
裴建业说得够明白,他想借谢灵芝的检举发难萧经武,再次打压萧经武的势力,让圣人打消将任命营州节度使的念头。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族大家更是如此,蓝谦自然懂得,他本来就有心查明此案,裴建业的要求与自己冤枉并不相悖。
于是,蓝谦颔首:“我知道了。”
第二天午后,刑部果真在谢灵芝所说的地方,找到婢女杏儿的尸体。
虽过了三年,但由于刀伤极深,仵作还是在背脊骨缝处发现了痕迹,起码可以印证谢灵芝在这点上并没有撒谎。
报告送到周翰手中,他独坐书房,考量了许久,还是决定请萧缇到场,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