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之内,九人相互打量。
严景看去,大部分的考生年龄都不小,有三位已经胡子花白,佝偻着背,颤颤巍巍,让人怀疑可能还没考完阴间的考试就要先一步去地府报道了。这几位估计都是有德的老者。
有两位考生相貌沧桑,看着年有四五十,却还穿着学府的学袍,一看那灰不溜秋的神情便知是屡试不中的学子,此刻他们幻想着能在阴间做官的情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同时又忍不住偷偷去瞄站在中间的男子。
站在中间的男子意气风发,穿着五品的官袍,一副威严气派,摆明了他在人间也做着不小的官,是故那两位中年学子一边激动于预备城隍的身份,一边又放不下来自官员的诱惑,按捺不住想要结识的心。毕竟若是城隍考试失败了,也可以给自己准备个退路。
官员正兴致勃勃地与身旁的一个男子交谈,没有理睬两个学子。
那默默倾听着的男子实则才是全场目光的焦距点。
他一身青衫,形容削瘦,脖颈微垂,这人笼罩在空荡荡的衣裳里,像一只引颈的鹤,他侧脸听着官袍男子的讲话,垂下来披在肩头的几缕墨丝挡住半张脸,露出高挺的鼻梁。
看上去他与官袍男子是旧相识。
那男人敏感地察觉到了严景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转过脸,看到是一个好奇的十几岁少年郎,不由诧异,又舒展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微微颔首。
男人眉清目秀,眉目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五官并不如何精致艳丽,却让严景为之一愣,无端感到一种将要凋零的凄凉之美。
男人已经转过脸去。
此时,从门外又转进一个鬼卒来,身穿同样的红色皂袍,却长着一张马的脸,想必就是马面了。
“牛头,你带的人都到了?”马面从衣襟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展开来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墨字。
“老哥,都齐了。”牛头走到马面身边,两人一起面向众位考生。
“诸位考生,在本次城隍考试之前,先让我为大家宣读一下规则。”马面拿着黄纸念道。
“本次考城隍是为了选出人才担任青州青城县城隍一职。首先核对一下各位考生的身份,被念到名字的考生请举手示意。”马面拿手肘戳了戳牛头。“牛头。”
牛头从兜里掏出一张花名册,大声念:
“谷温茂。年三十八,青州青城县人。二十八岁时考中状元。今已做官十年。为官清廉,品行高洁,任上做了不少利民爱民之事,入选城隍候补。
严景。年十五,青州青城县人。因日前除妖有功,特被推举获得城隍候补身份。”
青衫男子和严景先后举起一只手。
谷温茂,竟是那个被青城县所有师生都心心念念的谷温茂。年龄,经历都对的上。
严景微怔。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谷温茂,但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在青城县内的口口相传中,谷温茂,自然是天之骄子。他自幼勤奋好学,求实上进,二十几岁就连中三元,高中状元,在文风不畅的北地是一等一的人物,即便是放之天下也是惊才艳艳。
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物,为何看上去却意志消沉,郁郁寡欢。
果然听到谷温茂这个名字,剩下的考生都有所触动,显然不止严景听过这个名字,毕竟连中三元的状元在本朝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
那两个中年学子的眼中更是又重新盈满激动,忍不住微微上前踏了一步。
牛头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形,又继续念着名字。
“李渊。年四十,知远县人。三十岁时中进士,至今为官十年,秉公断案,铁面无私。”
自信满满的官袍男子举起了手,他就是李渊。算来与谷温茂是同年,所以两人方才低声交谈。
“王某某……”
“李某某……”
牛头一一念着各人的姓名,籍贯,经历,核对一遍后确认无误,收起花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