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走过厅堂,这时已近酉时,太阳开始打斜,厅堂内的客人也少了起来。
斜照的阳光洒在厅堂两边的墙上,晴川这才看清楚,这东西两面的墙上都是题了字的。
西面的墙上写着:“傲霜枝袅团珠蕾。冷香霏、烟雨晚秋意、萧散绕东篱,尚仿佛、见山清气。西风外,梦到斜川栗里。断霞鱼尾明秋水。带三两飞鸿点烟际。疏林飒秋声,似知人、倦游无味。家何处?落日西山紫翠。”落款是同州怀英。
字迹秀丽飘逸,柔中带刚,不看这首词的内容,光是书法已经够人赞叹不已的了。
东面的墙上写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落款是济南坦夫。
“好一首《青玉案》!”允羽在晴川身后,忍不住赞叹道。
“这两首词,风格相近,辞藻都是不吝华美,怎么看得出来这首就比那首好呢?”既然他来了兴致,晴川倒是想“考”一下他了。
“单就书法而言,西墙上那首笔墨劲道却不失婉转,实在是上层,内容也算是词工华丽,但在意境上却略逊色于‘济南坦夫’的这首《青玉案》。最后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更是空灵飞转,实在是上乘之作啊!”允羽笑道:“汉人的名作佳句,传颂千百年,能够取胜的都是意境和气势,而非纯粹的华丽语句。”
他虽然不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但在读书方面从小还是有些天分的,从军以后也时常和军中的汉人文官谈古论今。
虽然他不喜欢一天到晚把那些圣贤文章挂在嘴边上,也达不到正隆帝那种出口成章的水准,但是他的这位“妻子”,却是子宫中有名的才女。
虽然他天性内向,不擅言语,但他们二人是要共度一生的,总不能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吧。
“二位贵客是对这墙上的词句有兴趣?”堂倌过来招呼,想不到他们几个女真人打扮,竟然也有如此雅兴。
“敢问一下小哥,这位同州怀英,还有这位济南坦夫,究竟是何许人也呢?”晴川对这两个在墙上题字的人产生了兴趣。
“不瞒二位,这两位公子都住在济南。西墙上的同州怀英就是党怀英公子,他祖上是大宋的名将党进,祖籍本是同州,父亲曾在大宋泰安军做一个参军,死后因贫无力返家,这位党公子便和母亲一起留在了本地。而在东墙题字的那位,是朝散大夫辛赞大人的独孙,辛弃疾辛公子。”堂倌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二位公子师从于亳州的名士刘瞻,学富五车,既是同门又是好友,时常到小店相聚,这两首词就是他们去年从亳州回来以后在小店题的,掌柜的觉得好,一直没舍得用粉灰盖掉。”
“那他们现在还经常来吗?”允羽记得他乌禄叔叔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多和贤明之人来往。
如今他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他的“妻子”也是喜好风雅的人呢,何不多结交一下这些名士呢?
“来啊,今天还来了。哦!就在你们隔壁那个雅室。”堂倌想起来,刚才就是他们两个在争执什么,所以才喧闹起来。又接着说道:“我们掌柜的说啊,这两个人以后都是要成为大人物的,特别是那个辛公子,能文能武,一时无两,就是平时太过豪放不羁,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们说好好地上个茶楼,他今天背两把剑是什么意思?哈哈!”
原来刚刚快步走下楼去,背着两把剑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辛弃疾辛公子,那另外一位,应该就是党怀英了!
可惜太匆忙,没来得及打个招呼,连正脸都没能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