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就贬官职,胜了却没有封赏岂不太不公道了些?这样,倘若卿能得胜而归,孤便许你一个心愿可好?寒将军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要说心愿,还真是有那么一个,“寒漪只想要大王作主,明媒正娶一个姑娘,算不算?”闻言座下群臣都面露不屑,无不心中暗暗嘲讽起来,说什么勇武有为的少年将军,不过也就这么点追求!
后羿脸色微变,少卿却敛起错愕不安,仍旧慨然道:“好啊,孤便在此允诺,寒将军得胜归来日,便是赐婚之时!”
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出宫回到宿处,已经傍晚时分,将将到了门口的时候,逢蒙抢先进了门,寒漪才要下马进门的时候,却见一个灰突突的影子晃在马前险些摔了,细看是个件灰色狼皮斗篷的人,那灰色与与天色融合起来,远远望过根本瞧不清是个人,他走过去扶起那人,比他矮了一头还多的小人儿这才退下帽兜,如墨的长发倾泻而出。
女人?女人抬起头来看他,但见月光下,少女白玉一般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望过来,向着他眨了眨眼,樱红的朱唇,嘴角上扬,轻笑道:“寒大人,别来无恙啊!”
“怎么是你?”心也漏跳了一拍,寒漪生平头一次,喜形于色起来,将她拉过门框处的宽绰位置,护在内里,情至深处,忍不住低下头,伸手抬起她巴掌大的脸与她细细密密的接吻,情意绵绵,难止胸腔里灼烫的情丝,紧紧贴近的身躯能感受到彼此砰砰心跳的声音,吻到情浓时,但觉心口一片难以停息的炙热,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仍觉得多日相思未能得解。
外人看来,只能瞧见不知何故停留在门前的少年宽宽的肩和有待于厚实起来的背。又将她按在怀里搂了搂,低声笑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愉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来见你啊。”她望着他,脸上坨红还未散去,眼神也有些迷离,只温柔的低语道。
“为什么要来见我?”寒漪低声笑了,故意追问道。
广涟有些失神的垂下眸子,心想因为我可能要迫于族人不断施加压力嫁给别人了,现在不见日后更没有机会和理由来相见了,而你也早就许诺了别人婚姻,明明知道不应该再彼此招惹了,奈何情不自禁的总是想要任性而为。
寒漪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半个蝴蝶形状的玉横来,问她:“上次匆忙没来的及问,广涟,这是你掉的吗?”
广涟接在手里看了看,摇了摇头:“不认得这个。”
“四年前的马车里发现的,我还以为是你掉的,原来并不是啊。”
“你捡了收起来还贴身带着许多年,因为一直觉得是我掉的?”
“是啊,那时候,师父还在,撮合我和师妹定亲,我心里想着你,便推脱说你是我未婚的妻子,还将这玉横拿出来作证物来。”
广涟满眼惊讶的看向他,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所以她说的没错,你真的是逼不得已,哎,算了,合当你我命该如此,有缘相逢却无缘相守,人,毕竟是争不过命的。
原本积攒下的许多埋怨与责问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心里纳闷,婚约大事,本就讲究两情相悦的,这姜家一家明明早就遭到拒绝,为何还接二连三的执着的逼迫,甚至至死不休。
她有些怔怔的说:“既然你都贴身带了许多年,又以为是我的,不若所幸送与我留作信物也好,平日我见不着你,又想你的时候,看看它也能慰藉相思,岂不是好?”
却听见他说:“是要送你留作信物的,却不是现在,待来日你做了我的新娘,红鸳帐子里情暖之时,便亲自给你佩戴上。”
广涟听了这话,心里一沉,别过脸上,难过极了,口中却答允道“好”。
少年全然不曾觉察到她心中黯然的情绪,尤自有些兴奋的将手按在她双肩,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之后低下头来与她额头相抵,缓缓才道:“广涟,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你这时候要走?不行,寒漪,你等等再去,你不要这时候离开,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至少现在不行!能不能不走?”
“你这是怎么了,激动成这样啊?不走恐怕不行,我也不想离开你,一刻都不愿意,可是我答允了夏后,要出战方夷叛军,大丈夫言而有信。”
“叛军?”
“对啊,就是上次宴会那些刺客的族人。广涟,夏后答允了我,倘若战胜了叛军,便能给我俩赐婚。”
“你说什么?”广涟猛然挣开他,忽然面露惊恐之色,“夏后?难道他知道我和你的事?”
“他不知道,我知道他也看中了你,想要娶你作少妃,可是他确实也答允了许我一个心愿,我便说我想要一个姑娘,他也承诺我战胜归来之日便是赐婚之时。”
她闭上眼睛,声音都是颤抖着,“你若败了呢?”
“事关白首之约,我承诺过要打一个天下给你,知道你在想着我,等着我,必然是会全力拼杀,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失败。”
真是老奸巨猾!少年寒漪还是太天真太嫩了些,广涟闭了眼睛神色颓然的靠在木门上,心中喟叹道,傻小子,这个比爷爷还要年长的老匹夫比你想象的要奸诈狡猾的多,口中只道:“阳城的人,不比有穷山中,人心险恶得多,我晓得后羿对你有知遇之恩,可是表面对你好的人,未必真的就值得信任。”
寒漪难以理解她莫名的急躁和不安,只随口应道“你待我也好,我不该相信你吗?”
“爱信不信!”她烦躁的用力一靠。门咯吱一声响后,向里打开,两人都吓了一跳,忙欲重新掩上的时候,缓缓关上的门缝里,广涟看见不远处的屋子门口,白衣少女姜蠡缓缓向院门处走来。
广涟重新戴上兜帽,推开拦在身前的少年,有些慌张的说:“我得走了。”
寒漪不情愿的让开,随口道“我送你吧。”说完才觉得实在是傻话,只眼睁睁的看着灰色的影子越走越远。
才一回头,就望见姜蠡十分失望的眼色。她扯了扯嘴角,半晌方道:“你心里爱死了纯狐姐姐吧?”
尽管知晓她是无辜的,但是师傅师娘强拧成的这个事关因缘的这份沉重的承诺,着实让他心中不快,师妹就是师妹,可是既然答应了娶她,她也明知他是不情愿,却偏要勉强,于是终于坦诚道“我不瞒你,阿蠡,她是唯一让我一见如故,心动不已的姑娘,我很爱她。在我心里,不管以后如何结果,对我而言,她是我心里最初的惦念,她是我的,我的一个梦。”
“那么,我呢?”
他看向她美丽的脸庞,“师妹,天不早了,回屋子说话吧。”,她苦笑,从来都只是师妹而已。
寒漪皱着眉头,心想,你是妹妹,却也是让我我避无可避的,对现实的妥协。
两人回去正厅的路上,姜蠡忽然说“纯狐姐姐下午来过。我们聊了一个下午呢”
寒漪脚下一顿,“那么,你都对她说了什么?”强自镇定的进到厅堂,给两人各自倒了杯热水。
姜蠡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定定看住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她问我关于你这些年的事,我就如实相告了。我还告诉她,除了师妹这个身份以外,我还是你对我娘临终托付的未婚妻子。说你只是怕她伤心,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她谅解你的不得已。”
寒漪拿着茶杯的手开始发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杯子也被抖落在地上,温热的水半数洒在衣襟上,半数洒在地上,杯子则摔了个细碎。
他问道:“她又说了什么?”
“她说很好,并且祝我因缘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