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沈碎看到了一扇隙开小缝的门。
沈碎很少绕到楼道后方,不知道这里原来还有一个房间,只是这么晚了,谁会待在这间平时没人关注的房间里呢,是陈叔在找东西吗?
这样想着,沈碎的眼睛贴上门缝,向内望去。
房间意外地比想象中大很多,但视线里只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因此显得十分空旷。
想必刚才的琴声就是由这架钢琴发出。
钢琴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被全部拉开,乳白色的月光水一样泄进来,停在那个人的脚边。
像温柔臣服于他。
沈碎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凌却。
新闻和报刊上的凌却是精明的商业精英,路人口中的凌却是幸运的天之骄子,无数的聚光灯和评价构筑起的那个凌却强大,坚不可摧,立于沐城顶端。
可沈碎此刻凝视着他挺直的肩背,只能感受到悲伤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他也裹了进去,几乎喘不上气。
他又有点想哭了,无关生理反应。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沈碎靠在墙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凌先生在悲伤什么呢。
以至于那样一个向来冷静自持的人也需要借助自己为数不多的弱点来麻痹神经,用醉酒求得暂时的放纵。
沈碎不愿去想。
他现在只想靠近那个人,再靠近一点,能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
那天和沈漠吵过后,沈碎便担心疗养院那边的情况,因为治疗费用一直是沈漠在出,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真的影响了这件事。
电话问过林医生后,对方说一切正常,让他不用担心。
但总归还是放心不大,因此周末沈碎还是抽了个时间,特地亲自赶过去一趟确认现在的费用支付情况。
如果不是数额真的过于巨大,他真的不想依靠沈漠。
越是这么想,沈碎就越是感到自己的弱小无力,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早日脱离沈漠的掌控。
赶到疗养院后,沈碎先是和林素一起去看了看妈妈的情况,接着才一起回到办公室。
沈碎坐在林素对面,手按着膝盖不安地询问:“林医生,我想知道我妈妈现在治疗的费用支付具体是怎么样的?”
林素见沈碎又提起这个问题,眉眼间闪过惊讶。
“你不知道吗?你妈妈以后的治疗费用已经有人帮你无限期交付了。”
沈碎瞬间放空,半晌才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您说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林素调了调信息,“就前不久的事吧,是上面直批的文件。”
即便只是这短短几句的描述,沈碎也可以断定,这肯定不是沈漠的手笔。
先不说对方不可能那么好心,单是文件直批这样的形容也不像是沈漠能有的权力。
几乎是把这个可能性否决掉的同一瞬间,另一个念头理所当然般跃进他的脑海中。
他想到了那个还未交付于他的,未知的礼物。
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耍赖般的要求。
沈碎抑制住心中的颤栗,嘴唇忍不住发抖:“林医生,您知道这所疗养院隶属哪里吗?”
“我还以为我们这里还挺有名的,”林素弯起嘴角,“这一片的所有都是沐城凌家的产业。”
沈碎“唰”地站起身,手掌撑着桌沿:“林医生,我想去一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下。”
他怕再多等一秒,就无法维持现在摇摇欲坠几乎快要崩塌的冷静。
门外的休息区域也摆了一盆木芙蓉,纯白的花瓣清晰地提醒着那天在康复中心,凌却是如何宽容地接纳了他毫无说服力的承诺。
凌先生,怎么能那么好呢......
沈碎抚摸着柔软的花瓣,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花瓣一样,温柔地舒展开来了。
在清雅的花香环绕中,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等再次回到办公室,沈碎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勇敢。
也许是从来没有那样一个清晰的目标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了追逐它,抓住它,实现它的动力。
他微笑着开口:“林医生,你能帮帮我吗,我想接受治疗,哪怕不是一定能成功,我也想试试。”
林素从文件中抬头,眼中俱是错愕,不明白沈碎为何突然就同意了先前数次拒绝的提议。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有了一个想拥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