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有外城里城之分,外城之外又设了瓮城做防御之用。
里城便是旧京城,相当于市中心老区;而外城便是新区,愈发繁华。内外城都有人工运河流转,桥架贯穿恍如飞燕;而满城河边桥旁皆种有榆柳,恰逢春风过,曳曳如仙姿。
此刻华灯初上,夜市也热闹起来。
九桥门街市酒店挂上迎客灯,彩楼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偶有雕车走过,留一阵幽香。
城里街道笔直宽阔,不必担心摩肩接踵小心而过,人来人往,恍如世外桃源。
张儒秀一路掀着车帘,生怕错过每一寸好风光。新鲜之感恍如脱缰野马,只是到底还是顾及着有外人在场,收敛了几分,只是掀起车帘静静观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
二姐见张儒秀看的认真,几乎要陷了进去,便开口问道:“那棵榆柳有什么好看的?”
“意境美。”张儒秀回道。
二姐无奈,又问:“那座桥有什么好看的?”
“意境美。”张儒秀回道。
二姐皱起眉头,顺着张儒秀的视线望过去,柳仍是柳,桥仍是桥,无半点别致之处。
故而车内两人便是两相困惑。二姐不明白张儒秀对着这般寻常事物的欣赏喜爱,张儒秀也无意于解释一番她对这些事物的无端喜爱。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张家人知道她病后失忆,却不知道她是位穿越者,来自千年之后。今人未曾见过古时月,未曾饮过古法茶,更不曾见过这景,自然觉着新奇。
*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走马观花,最后在一处停下。
张儒秀下车时,晚间稍稍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坐车的倦怠感也轰然消散。抬头一看,原来二姐竟带她来了这大相国寺。月光之下,大相国寺的牌坊头有一道银色弹幕。
“爆火打卡景点·男爱女狂·你爱的样子我都有·大相国寺”
这话让张儒秀勾起了嘴角,原来这弹幕风格还能肆意转换。
二姐看出张儒秀心情愉悦,便觉着自己的主意想对了。
“大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今日恰是第三次,且女子家喜爱的物什交易最盛。”二姐亲昵地挽着张儒秀,热切地介绍着这游玩必去的各处景点。
“那今晚我们是都要去玩一遍么?”张儒秀转头问道。
二姐话里有些犹豫,“今日出去时便有些晚了,若是全走一遍,怕是要误了时辰。”说罢又补充道:“今日我二人可挑些地方去。日后还有两次开放,我们可以慢慢看。”
“那二姐想去什么地方呢?”
“我都行,你呢?”
“我也都行。”
一阵无效对话后,二人都处在了难堪的境地之中。
二姐想着张儒秀大病初愈,便想让她图个开心。而这边张儒秀又全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二人在寺门前傻站着,许是碍着人了,身后传来一声问话。
“二位小娘子,可否稍稍让个位,好让我三人进去?”这男子话一出口,张家姊妹二人便转过身去。
而张儒秀一见这阵仗,立马傻了眼。
说话那人样貌和蔼可亲,耳长白皙,此刻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们。这人身旁还站着两位男子。一位妙龄秀发,身姿瘦削,温然俊秀;另一位贵气伟岸,须髯两撇,气度不凡。
这三人,一人温和,一人俊美,一人大气。这并不足以震惊张儒秀,震惊她的,是三人头上的鎏金弹幕。
三人分别是“知谏院·吉州永丰欧阳修”
“假太常卿兼昭文馆直学士·接伴使·相州安阳韩琦”
“宋仁宗·赵祯”
张儒秀看着对面的这三人,心里早就掀起了阵阵波涛骇浪,嘴角也快要咧到了天上去,比相国寺的屋檐还要翘上几分。
一旁的二姐看不到这弹幕,自然也不知晓面前的这三人是谁。于是她成了这几人中间最镇定的人,听罢那男子说话,赶忙道了个歉,拉着发愣出神的张儒秀往一旁走去。
“多谢。”他们就这样走了过去,进到人潮里,片刻间便被人潮淹没,再也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