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后,林秀一再请她到房间里坐坐,再聊会天。徐娴断然拒绝了这个邀请,她自知当年的情缘已逝,不该和他再有这方面的纠葛。虽然拒绝得挺干脆的,她的心情却颇不平静,到出了世贸中心,她乘上出租车时,突然产生不想回住处的念头,她不由自主地,对司机报上了一家旅馆的名字。
这几年的记者生涯,为了各类报道,她不辞辛劳地奔波。长期不规律的作息,加上沉重的工作压力,使她患上失眠,深受其苦。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位身为长辈的伯父介绍她到江边的小旅馆去歇宿,她在那里意外获得了良好的睡眠。晚上枕着清凉的江风,整个人就很舒畅,远处大桥上火车经过铁轨颤动,这种有规律的节奏因长距离而逐渐减弱,最后依稀传导到床边,使她安然入梦。
现在徐娴要去这家旅馆,因为她的心里正掀起不小的波澜,今晚恐怕会失眠。晚风轻轻拂动她的头发,车窗外的夜景一闪而过,徐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林秀这些年来的一往情深,可说让她非常感动,但还动摇不了她的信念。
她又想起那位伯父说过的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前半段是这样的:“人生若以四季分类,30岁之前就是生命里的春天,人像春风般地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无忧无虑。或迟或早地,人要到了30多岁才开始进入夏天,夏天是酷热的,却又是多雨的,夹杂了人生的矛盾与煎熬,各种艰难困苦都要尝遍。”
徐娴才二十六七,她觉得她的心理年龄,至少已经到了暮春时节,或者早已是初夏天气了。可是林秀这种人,却好像永远活在春天里,在他的个人世界里,气候甚至由他自己主宰,四时不变。徐娴心中明了,她想找的终身伴侣,是一位进入了夏天的男子,他该有他的责任和担当,解剖出生活真实的样貌,会和她一道勇敢地面对生活的任何困难。
出租车在旅馆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旅馆名字:四通。徐娴付了车费进去旅馆,问服务员要了207房。这间房和另外一间208,都在二楼角落里,且窗户面朝江边,位置比较僻静,都是她一向习惯住的房间。
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徐娴上了楼走到207房门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她看到左侧不远处有个男人,站在208的房门前,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手抖着打不开房门。
她想那房客该是喝了酒,就没怎么在意。当她开了门,准备进去的时候,那男人扑通一声倒在了门口,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这下她觉得不能不管了,她来到这人的身前,扶起他来,却没有闻到酒味,她就问:“先生,你生病了吗?”
那人嘴里唔唔地应着,听不清楚。徐娴心肠一向很好,她对男子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就在这附近。”
那男子的声音微不可闻:“谢谢你,不用了。我,我只是摔了一跤,休息一下就好。”
徐娴体贴地说:“那我扶你进房间休息吧,你的钥匙给我,我来帮你开门。”她接过钥匙,打开了208的房门,然后扶着他慢慢走进了房间。房间又黑又暗,徐娴一只手摸索着去开灯,另一只手无意间按到了那男子的肋部,那人马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徐娴连忙道歉:“对不起,弄到你伤处了。”
男子直痛得嘶嘶吸气:“没关系,我的肋骨可能摔断了。”
这下徐娴对他的印象就不错,这人在自己难受的时候,还不忘对人客客气气的,是个斯文人。她打开了灯,看清眼前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多岁,容貌清秀的男子,他蹙着眉头,脸色稍显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