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文科班分班走一半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走那么多,显然不能全分到一个班里,荀泽拿着名单进班,跟同学们说:“今晚就分班,一会儿中间下课大家可以搬上桌子凳子去自己的新班级,我们班走的人多,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分,前二十位去九班,后面的去十班。”
荀泽走后班里顿起叹气声,只有第一排的向芹扭头冲郁温眉飞色舞,郁温大概能读懂她的意思:进了新班级咱们俩就可以坐同桌了!
其实不行。
因为她们身高实在有差距。
搬桌凳的时候,叶全和周武鸣先帮郁温和向芹搬的,向芹东西多,抽屉里偷偷有很多小饰品,周武鸣搬的时候向芹在一旁吼:“你慢点慢点,哎呀掉了!又掉一个!周武鸣我是你妈吗?净跟你屁股后面捡东西了。”
周武鸣累一脑门汗,有气无力,“祖宗,少说两句吧,我过了今晚如果不长个了,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向芹想了想,认真说:“不太行,我也不高,以后咱俩孩子基因不行,起跑线就不及格,我不允许悲剧在我孩子身上重演。”
“……”周武鸣深深吸了口气,走了。
郁温很佩服向芹的脑回路,她笑着偏头,看到叶全脸上也浮起薄汗,笑意收回,关切问:“要不歇一会儿吧。”
叶全说没事,但是这俩字刚说完脸就通红。
因为说话散气。
他无奈只能把桌子放下,然后重新提口气继续走。
郁温看了着急,就加快脚步进班,她进班以后把手里的凳子随便往角落里一放,没管别的,折返去帮叶全。
帮叶全的时候郁温是倒着走的,叶全眼镜下滑,眼前视线模糊,郁温看到正要建议先停下,忽然后背撞到人,她没来得及回头就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扭头。
好高……
郁温不由自主抬头,这人确实很高,教室后门是开着的,里面灯光暖亮,斜照在他身上,他穿的黑色衣服,光似乎很难穿透他,只在表层留下浅淡的痕迹,这痕迹晕染到脸上更淡,再加上他站的位置有点逆光,郁温没太看清他的五官,但却依然认出——
是他。
郁温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学生。
“对不……”
“没事。”他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起伏。
其实郁温没有想象过他声音该是如何,毕竟只有匆匆几面之缘,但这一瞬间她还是觉得,是她意料之中的音色。
出于礼貌,郁温主动朝他笑笑,却不想男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挪开了目光。
郁温一怔。
郁温以前家在县城,周芊是城里嫁过去,生活干净又精细,养女儿也用心。县城留守儿童多,家里也大多不是独子,不管男孩女孩,在长身体那段时间一般都是捡哥哥姐姐的衣服穿,只有郁温,每天穿各种小裙子,再加上她白,在一群奶奶带大的小灰孩里显得格外受欢迎。
小时候的受欢迎无非就是朋友多,长大以后,抽屉里渐渐开始有了信,或者别的寓意特别的小礼物。
周芊自己小时候也漂亮,很多事情都是经历过的,所以早在郁温升初中的时候周芊就教过郁温要懂得把握与异性之间的分寸和距离。
郁温记在心里,也一直进退有度,秉道而行,有时候碰到那种目的很明显的异性,她也会尽量表现得疏离一些。
可这是她第一次被疏离。
郁温有点尴尬,心情也有点复杂。
郁温本以为男生会直接离开,却不想他扫了一眼桌子,接手了叶全,问叶全:“坐哪儿?”
他说话时看的也是叶全。
“问她。”叶全还要回去搬自己的桌子。
男生这才看过来,依然没什么表情。
外面夜色悄然沉厚,浓郁墨色衬得他看着有点冷。
更不好相处的样子。
郁温浑身不自在,但这桌子她确实一个人搬不动,只能老实说:“还不知道坐哪儿,要不先搬进去吧,谢谢你。”
男生“嗯”一声。
他没怎么用力一抬,桌子就离了地,两三步走进教室,把桌子放在后黑板前的空地上。
高卞看到他,眼睛一亮:“你没走啊?”
郁温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回应老同学的热切,却不想他跟老同学好像也没什么兴致闲谈,只问:“座位怎么排?”
高卞看一眼郁温说:“我叫高卞,暂时是班里的班长。”
都当一学期多了,还说暂时。
挺谦虚的。
郁温冲他笑笑说:“我叫郁温。”
“听说过你,”高卞身上有一股游刃有余的气质,他是班长郁温一点也不意外,“这是步西岸。”
步西岸。
名字好听。
郁温本想借机再和他重新打招呼,抬头却发现步西岸完全没有要看她的意思,于是只能默默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