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兰茹这般问了，那定是谢思授意的。

叶竹霖琢磨不透谢思的意思，既然送来了毒药威胁自己要守口如瓶，却又一直因为那夜之事而送来赏赐，那他到底是希望自己记住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忘记呢？

君心难测，此时最好的答案显然是装傻。

“陛下的赏赐皆是奇珍异宝，竹入宫前从来没见过这些稀奇的东西，自然是满意的。”他回道。

兰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公子既然满意，那可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语调高了几分，缓缓说道：“又或是，公子有什么东西想送给陛下吗？”

这下叶竹霖更不懂谢思到底想干什么了，他一个皇帝，要什么没有，怎么非要拉下脸问自己一个毫无身份的人要回礼？

见叶竹霖满脸疑惑，兰茹继续循循善诱道：“听闻竹公子一双巧手，所编竹偶巧夺天工，陛下偶然间看到公子编织的女子竹偶，更是明艳动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竹霖自然明白兰茹在暗示什么。

自己一共就只编过两个女子，一个被谢思藏了起来，另一个……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最角落的壁橱。

那夜回来之后，他本欲将那个竹偶烧掉，但脑海中又总回荡起谢思拿着那个竹偶时的撕心裂肺，思虑再三后，他只是将竹偶藏了起来，就连湘絮也不知道他曾编织过一个与谢思母亲极为相似的竹偶。

但今日兰茹替谢思开口索要那个竹偶，是否是在试探自己。自己若真的给了，那下一次的赏赐，是不是又会变成那瓶见血封喉的毒药？

叶竹霖本想继续装傻，可见兰茹的神情，又有一股不拿到竹偶誓不罢休的劲头。

他有些头疼，想了许久，才试探性地问道：“我这里没有女子竹偶，但还有些昨日裁好的竹条，不知兰茹姑娘可否等我半刻钟，我现在便编织一个，以报陛下恩宠。”

说罢，他向湘絮使了个眼色，湘絮立刻会意，搬了个凳子到兰茹身后。

兰茹果然坐下，叶竹霖松了口气，看来谢思只对兰茹了要女子竹偶，并未说明那夜之事。

他手指飞快地编了个普通宫装女子的竹偶，又用精致的金丝兰袋装好，递给兰茹回去复命。

本以为这样便顺利度过了一场危机，但当日黄昏时刻，谢思便来了芜远轩。

只见谢思脸色微怒，手上还拿着那个丝袋。

叶竹霖不紧不慢地朝他行了个礼，谢思却抬起手，想要把兰袋扔到叶竹霖面前，但却又不知念及到什么，猛地收回了手，快步走到叶竹霖面前，也不叫他起来，反而自己蹲下身，把兰袋硬生生地塞到了叶竹霖的手里。

“你就这么敷衍我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叶竹霖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但很快，谢思又重新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冷静与肃穆：“朕今日有事与国师商讨，路过此处，想起已有许久未曾来看你。”

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想要看清叶竹霖脸上的表情，却因那人低着头，只能看清头顶的发旋。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谢思转身坐在了扶椅上，又示意叶竹霖起身。

叶竹霖却还是不抬头看他，只低声道：“多谢陛下关怀。”

他实在摸不准，谢思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打着马虎眼，恨不得一脚把谢思踢到隔壁的玄机阁去。

但谢思仍旧不依不饶，反而把脸凑到了叶竹霖面前，一字一顿道：“你真的没有话想和朕说？”

叶竹霖这下被迫与他对视，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继续装傻。

谢思脸上的冷静绷不住了，只觉这人最近怎么突然变得傻里傻气。

他没好气地侧过头，瞥见了一旁伺候的宫女，立马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挥手把几个宫女都赶出了主屋，还让她们带上屋门。

“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了，说吧。”谢思的目光重新落在叶竹霖身上。

听到这句话，叶竹霖却只想翻个白眼：大哥你到底什么毛病，我没有想和你说的话，你怎么非要逼我编点什么出来？

“竹不懂陛下的意思。”但对方是皇帝，他只能把吐槽藏在心里，还得耐着性子低眉顺眼地回话。

见叶竹霖要装傻到底，谢思终于忍不住了，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冷声道：“那日你去了淮宁宫。”

并非问句，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但叶竹霖却离开了座椅，转身半跪下，低头咬着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去了便去了，朕又不会把你吃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谢思有些郁闷地低声喃呢。

从他的语气中，叶竹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倏地抬头，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谢思，低声问道：“陛下，您不是让人送来毒药，希望竹彻底忘记此事吗？”

听到“毒药”二字，谢思却猛然站起身，手掌带起内力重重地拍在一旁的木几上，年久失修的木几承受不住他的力度，一只桌脚竟就这么断裂开来。

“什么毒药？！谁给你送了毒药！”

他抑制不住语气中的愤怒，似乎下一刻眼中就能燃起怒火，但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把拉起叶竹霖，上下打量了许久，才颤着声音问道：“你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