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听,不由看向坐在副驾的文音,但笑不语,他家里有事,也只有她的事儿了。
孙从望走了过来,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冻得冰凉,指腹都是寒意,他收回手,笑着跟文音说:“下次你也来,桑桑。”
桑文音敷衍地点了点头。
桑西延别过他们,这才转身绕到车身的另一边,上车,拧匙,打火,一气呵成。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方向盘一个打转,猛地调转车头往马路开出去,逆流而来的风顿时从敞开的车顶灌进来,呼啸咆哮,耳膜都发震。
桑文音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揪着皮椅,后背贴紧椅背。
桑西延开车一向快,在跑车疾驰出去的时候,身体还是有种往前撞去的感觉,要不是安全带勒住,她整个人都要从座椅上跌出去,毫无预兆,失控,心跳加速,充满着刺激的速度,这也是她不大喜欢坐他的车的原因。
早几年桑西延还没有现在这般收敛沉稳,是个又野又痞的赛车手,玩F1是真的狠儿,真的是玩速度和激情,不要命似的,不过后来桑老一句话儿,说他该收心了,西延便退了圈儿,认真接手事业。
桑西延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关上车顶:“怕吗?”
文音侧头看他:“不怕。”
他笑着说:“行了,你明明怕得要命。”
西延将车速降下来。
桑文音没有应声,只是转头望出窗外,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怕。
晚上十点,两人回到长春馆,两旁是白簌簌的梧桐树,桑西延开着车,沿着平直的小道往里头驶去。
半会之后,桑西延将车停在屋门前的前院,泊好车后,先开门走出去,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簌响,风从四面八方卷了过来,从细缝中灌进衣里,夜深时分寒冬的凛冽更甚。桑西延呼出一口白气,扯下皮手套丢回座椅,拢上车门,这才转身走到文音的那边,拉开车门,却见她光着双脚直接往车外走下来,顿时一脸不赞同。
桑西延低着目光,看着她双脚:“鞋呢?”
文音不在意地说:“在车里。”
桑西延见她在雪地上用脚踩了踩,又踢了踢雪,看得直皱眉:“你能不能穿好鞋再出来?”
文音没有理他,只抬头望着夜空,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有强冷空气,降温降雪,她垂下头,看向屋檐,随后往前面走去。
地上还积着今早尚未消融的雪,这直接就赤脚踩在雪地上,桑西延听着雪地里的声响,都替她打了个寒颤。那细小的双脚在雪地里,白得透光,也冻得泛红,有一两处似是冻伤了,红得像渗出血丝,抬起之际,还来不及细看,脚裸又落在雪中,被白雪掩盖。
不过门口也就几步,他说不动她,便由着她了,不再说什么,只弯腰进车里,拿起丢在座椅前东倒西歪的高跟鞋,关上车门,跟在她身后。
他见文音走得慢吞吞的,还一边玩雪,催促道:“不穿鞋就给我走快两步。”
桑文音听他这语气,像要生气一般,这才提起长得几乎拖地的外套,快步往屋门下走去。
进了门,她便往楼上跑。
这里有她的房间,跟桑西延的主卧一样大,甚至比他房间还贵气儿,有一半的东西都是西延给她添进来的,这三个月小林嫂一直打理得纤尘不染,房间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那些物品原封不动。
简单拾掇了一下,穿着换上的睡衣,文音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没有吹头发,还是潮湿的,发梢一直滴着水珠。
她坐在窗台前,蜷缩在椅子上。
桑西延端着一杯热牛奶,一手提着医药箱进来,见她湿着头发坐在窗前,眉头拧起,放下医药箱,将牛奶塞到她手上后,便走去浴室抄起毛巾和吹风筒出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她身后,捧起她的头发,用毛巾轻轻擦拭上面的水珠,然后拿起吹风筒给她吹头发。
吹风筒响起呜呜的风声。
西延沉闷的声音夹在温暖的风鸣中:“为什么不吹头发?”
桑文音没有应声,眯着眼,像睡了过去。
西延侧了侧头,看见她这样,知道她是累了,白天她接了电话却不回话的火气消了,不久前在酒吧窝起的火气也消了。
他轻轻地叫道:“桑桑,搬回来跟我住。”
她抬眼:“我想一个人住。”
“我不放心。”他语气已见强硬,“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文音沉默了半会,现在他出差回来,想让她搬回来住,那肯定有一百个理由让她同意,绑也要将绑她来,有些时候桑西延比她还固执。
她皱着眉,不太情愿地说:“我的东西都在那边。”
桑西延微笑:“我帮你带过来。”
文音没声了。
西延低头,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已经吹干了,这才提起医药箱蹲在她面前,很小心地捧起她双脚,在擦伤的地方消毒,贴上止血贴。
桑文音扶着椅背,弯着腰,垂头望他。
桑西延对她一向很好,在桑家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好的哥哥了,她也是惦记着桑西延的好,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头。文音记得小时候四哥哥桑怀北经常欺负她,嘴巴儿又毒,然而两人年纪相仿,一直是同班同学,她没少被怀北欺负,桑西延便总是帮她讨回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桑怀北似乎从此记恨她,只要桑西延不在身边,就会欺负她,但又不会让人看出来,要是她告状,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回来,桑文音是有点害怕他的,后来桑怀北大概成熟了,收敛了很多。
她伸手按在桑西延的发顶上,指间都是他短短的头发,微微的刺,但很柔软。
桑西延一怔,抬头便对上她的眼睛,笑了一下,对她的小动作并不在意,处理她脚上的那些小擦伤后,收拾一下,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叮嘱:“今晚你早点睡,记得睡前将湿衣服换下来,别穿着睡。”
等桑西延离开后,桑文音从包里翻出药盒,吃了药,脱了身上的睡衣,上床睡觉。
第二天下午,桑文音午睡,被一个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索,拿起自己手机看了一下,她的手机没有响,但电话声却一直没停,她察觉到不对,连忙爬起身,四处翻找,最后在那件男士外套的衣兜里摸出别人的手机,沉黑色的机身,线条简洁流畅。
文音怔忪,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个陌生人,而电话声正是从这手机响起,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件外套是那个男人给她披着的,她没扔,直接带了回来,但没想到对方的手机也留在衣兜里,现在听着手机震响,一下子为难了起来,不过还是按了接听。
在她接通的同时,电话那边的人已经出声:“老板,西府文化项目开发案需要现在带上吗,是否需要我送去给你?”
“……你好。”桑文音说。
对方讶然,霎时静了声,似乎没想到会听见一道陌生的女声。
电话一时陷入安静。
但也只几瞬,那边的人很快反应过来:“请问你是?”
桑文音回答:“我一个路人,这手机我随手捡的,你要拿回去那就拿回去。”
“这是我们老板的手机,我需确认情况,一会再打来,请问方便吗?”
“方便。”
对方这才急忙挂断电话,桑文音垂下手机,看了眼暗下来的屏幕,一边将手机握在手里坐在床边,隔了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
她重新接通:“喂。”
这一次传来的不是刚才的男声,而是另一道嗓音,低沉,性感又清雅:“女孩儿,是你吗?”
桑文音听见他的声音后,想起了月色下那道朦胧的身影,他身上的淡香在记忆里忽然浓烈了起来,还有他干燥温热的体温。
她口渴:“是我。”
“很好。”他说很好,声音低沉,轻轻震着耳蜗,“我助理已跟我说,昨晚我的外套给你,一时忘了还有手机放在衣里,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十分重要。若你愿意归还,我会酬谢你。”
“不用,是我带走你的外套。”桑文音突然有股想见他的冲动,手指挠着手机背面,“先生,你约个时间,我好方便拿回给你。”
“我现在要离开栖城,两天后回来。”电话那边的商庭之停顿下来,像是认真思索。
桑文音不语。
这短暂的等待伴随那边嘈杂的声音,又有他简短的询问和另一道声音恭谨的应答。桑文音手指挠着手机,也许对方在问身旁的人的行程来确定时间,在问答声中,她还听见航班班次的广播,对方应准备登机。
直到声音清静了一些,商庭之这才问她:“周日可否空闲?”
今日是星期四,桑文音说:“可以,我周日有空。”
那一边淡笑,微微低沉了声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