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猛然睁开双眼,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寝宫。
无暇顾及落下的泪珠,也无暇穿戴,赤着双足便下床开门。她内心期盼着,那只是一场噩梦。
当打开房门,就见齐若与凌云一道跪在面前,立时便黑着眼后撤好几步。
“公主!”
二人忙起身左右扶住她。
周灵面容毫无血色,死死咬唇许久,才轻轻开口:“我母妃呢?”
声色哽咽,也不再用本宫自称,她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
“陛下知晓公主记挂常仁皇贵妃,已让人将皇贵妃灵柩,立于府中大堂。”
原本皇妃应下葬皇陵,周毅打破常规,让周灵送终,多半存了愧疚之心。
周灵张开干裂的嘴唇,愣愣出声:“常仁皇贵妃?”
回答的还是齐若:“今辰陛下下了圣旨追封的。”
只是点一下头,周灵便抬步,往府中大堂赶去。
一双赤足停在门口良久,终于抬腿迈了进去。
她走上前,看到了棺椁中一身华丽宫装的生身母亲。
大监见着周灵,忙谄媚着脸行礼:“公主,您可来了。陛下特意让奴家等公主来为皇贵妃送行后方封官,陛下还送了公主许多封赏,您瞧瞧,这貂皮极好,乃是……”
“滚。”
周灵头靠在棺椁旁,伸手为生母整理稍稍褶皱的衣襟,面对大监的谄媚聒噪,犹带着红血丝的眼定定看他,吐出一个字来。
周灵那神色过于恐怖,大监吓出一声冷汗,忙将东西都放下便匆匆回宫。
大监走后不久,府中便传出周灵的一道令。
全府上下,为常仁皇贵妃戴孝七期。戴孝四十九日期间,严令禁止浮华奢靡,私下娱乐,不服从者,违背者,皆斩。
周灵已跪在灵堂守了整整七日,面色沉静,无悲无喜。
但当一道圣旨传下,连日来面无表情的周灵,却破防了。
“你再说一次?”
周灵看着传旨大监,冷冷说道。
那大监心惊胆战地,连连冒着汗。
“本宫让你再说一次。”
周灵神情依旧沉静,但这次不再是询问,而是直接命令。
大监只得再次摊开那道要命的圣旨,如周灵所令再重复了一遍:
“圣上懿旨。因东宫太子遇刺,常仁皇贵妃舍身保储君,遭奸人所害,先前参与事件的百余名刺客已全部伏诛。朕深痛之,令礼部上下,一切用度以皇后之礼待之,待皇贵妃入陵后,由其兄长梅国舅带亲兵守之,以告皇贵妃在天之灵。”
“另天策上将周灵护驾储君,以自身血躯相护,险些丧命贼手,乃头等大功,朕应嘉奖,但念上将护驾重伤,特赦上将一年休养之期,待安康之日再论封赏。因楚国屡次进犯,特调遣黑鹰军三万驻守边关,上将黑鹰元帅一职暂由边关将军江原兼任。”
“钦此。”
原本的最后一句定要朗声读出,但大监不敢,将圣旨火速合上,额头冷汗不断。旁边那位持剑的小兄弟他看着真害怕。
若不是旁边的齐若拦着,被拉住的凌云早就一剑劈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里的没几个不知道,但皇室就如此,凡事以皇室体面为重。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黑的,为了皇家颜面,也必须说成白的。
从来没有一次,让大监觉得宣读圣旨是如此折磨人的一件事。可他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上将大人,您……得接旨。”
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斜着眼睛轻描淡写一句接旨吧,但这大监他不敢,在这主面前,尤其这种时候,他真不敢,硬生生将语气转为劝说。
现在为止,周灵不曾跪拜,也不曾接旨。这已是触怒皇威犯了大忌,但不管是大监,还是前来的士兵将领,他们一个都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