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尘从睡梦中弹醒,从长板凳上滚到了地上。
他跪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西风吹打着纸板窗户,快要脱落的硬纸板甩在窗框上,啪啪作响。
深秋的下午,空气里带着凉意。
项尘把脑袋从窗口伸出去望了望,不远处是一湾近一千平米的甲鱼塘,水草碧绿,清澈的池水被风吹起涟漪。
这是他老爸为他租的一个水塘。
一个专门养甲鱼的水塘。
因高一时打架被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批评后,项尘犟在家里不去上学,他老爸项齐怒其不争,一气之下把他送到了乡下养王八,说要一直养到他想上学为止。
一粒沙子吹到了项尘的眼睛里,项尘揉了揉,缩头关上了窗户,用硬纸板堵上了风口。
他随手拉了衣架上一件灰格子衬衫披在了身上。
小屋子构造及其简单,一柜一桌两床,桌子横在两张床的中间,一米来长,柜子放在最里边靠着墙。
一床放杂物,一床睡觉,墙上涂着粗糙的水泥,墙后隔出一个不到四平米的卫生间,人在里面洗澡得站直了洗。
一条水泥路连到后面的小厨房,厨房里除了一个土灶,一个水槽,一个年久的包了浆的黑色厨柜外,什么都没有。
项尘从桌上拿过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踩着一双棉布拖,走到门口,打开杯盖,用嘴吹了吹,喝了一口。
他漫无焦点地看着门外,伸手挠了挠白皙消瘦的胳膊上被蚊子咬的一个不小的红包。
方圆十里,就这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屋外的墙壁没有敷水泥,露出红色的砖头和砖头间挤出的水泥。
风贴着墙壁吹着,呼啸着带起墙角的灰尘。
项尘紧了紧身上的衬衫,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他一个人在这儿,已经待了快半年了,从四月待到了九月,从春天待到了秋天。
然而,当老爸每隔一个月打电话来问他到底回不回去上学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
孤独吗?很孤独。
可是,依然不妨碍他不想去上学。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项尘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的同班老铁陆嘉发来的微信消息:
老项,你都守了你那老鳖湾快半年了,还没守够啊?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上课呢,赶紧回来吧。
项尘没有回,把手机重新插回了口袋里。
半年前打架的那幕又浮现在眼前。
五月初的校运动会,操场上热闹非凡,高一六班的项尘报的是跳高项目,比赛结束,他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赢来围观校友的热烈欢呼,被六班同学丢上了天空。
好心情的他放学却被上学期跳高第一的二班同学顾厘拦在了学校门口。
顾厘是典型的官二代和富二代,父亲是市长,母亲是董事长,家里豪宅好几栋,豪车无数辆,他身后总是跟着两个大护法,看谁不痛快就拿谁撒气,学校的学生见着他都是绕道而行。
顾厘没什么特长,只有跳高还行,上学期秋季运动会得了个第一,嘚瑟了半年,今年春季运动会却被项尘比了下去,屈居第二,心里非常不痛快,脸上也搁不住。
那天,放学回去的项尘被他拦住去路,顾厘开口脏话乱飞:“你他妈也配得第一?飞得挺高啊,是不是飘起来了?”
项尘闭口不言,扒开他继续往前走。
顾厘后面的两个人立刻拦了上来,顾厘走上前扯着嗓子说:“跟头犟驴似的你还跑?信不信我踢死你!”
项尘面无表情地绕开他们,他不想跟这种人说半个字。
顾厘在后面破口大骂:“没娘的野种,以后给我注意一点,再在老子头上嘚瑟......”
本不想理他的项尘,听到第一句话,顿时心头火起,他往前走的脚步转了个弯,径直朝顾厘走来,项尘面色铁青,越走越快,他走到顾厘面前时,一拳过去,把顾厘打在了地上。
被打出鼻血的顾厘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项尘大吼:“没娘养的畜生,你就是没娘养的野种!”
项尘后背被另外两个拳脚相加,但他已失去理智,一个转身踢开那两个人后,一拳又朝顾厘脸上揍去,直接把顾厘揍趴在地上,项尘把他翻过来,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脑袋挥拳如雨,一直揍到顾厘满脸是血,昏厥过去,他才红着双眼停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把项尘从回忆拉回。
是项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