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躲进了云层,炽烈的阳光也不再灼烧皮肤。两个老人本想着饭后都休息休息,这会见天气都阴了也都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干活了。
周道文先行换了鞋子,提着锄头就往后山去了,跨过院子的时候还斜眼瞅了一眼蹲在一旁装死的沈宜。
沈宜眼皮都没抬一下,表示并不想搭理这个小老头。一大把岁数了,脾气竟这般火爆,一言不合就用筷子打他,还用脚踹他。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于婆婆将碗筷拿去厨房洗了,又把堂屋扫了一遍。她走到院子里,看着满院子乱窜的鸡群一个一个挨着数了数,确定一共十三只,数量没有错,这才又去拌了米糠将鸡槽填满了食物。
鸡群还不怎么饿,只有三三两两咕咕叫着围拢过来,时不时啄两口。
于婆婆转头瞅着沈宜,打量了一会儿。嘴里嘀咕了两句,慢腾腾朝着他走过去。沈宜一惊,刚要起身逃跑,谁知两只爪子一软,又一屁股跌回了地上。随即就有两只大手伸过来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儿?这老婆子想做什么?别是真要把他拔毛下锅了吧?别啊,咱大气一点成不,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何必大动干戈呢......
沈宜惊得翅膀乱扇,仰着脖子咕咕大叫,颈羽齐齐支棱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撞上了犯罪现场。
“别动别动,乖啊,乖啊......”
于婆婆眯着眼避着漫天尘土,一手使着巧劲儿将他制住,一手在他背上抚摸安慰。
沈宜感受到于婆婆的安抚,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他支棱着翅膀蹲在地上不动了。只是一双眼珠子还警惕地瞪得溜圆,心里琢磨着这老婆子力气未免也忒大了点。
其实乡下人力气大也是正常的,他们常年干农活,比城里好多年轻人都有劲儿。更何况是沈宜一个还未长成的半大公鸡。而且他还一上午都没吃饭了,正是手脚发软的时候,怎么可能挣得过于婆婆的力量。
趁着沈宜放松下来的一瞬,于婆婆大手一翻,迅速抓住他两只翅膀根将他提了起来,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沈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拎在了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失重感让沈宜再也淡定不了,血压迅速飙升到一百五十。感情刚才的安抚只是在麻痹他?好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类!
只可惜这下连唯一能够当做武器来用的翅膀都被揪在了背后。他只能瞪大眼睛仰着脖子咕咕大叫,声音要多凄厉有多凄厉。
他要死了吗?他波澜壮阔,绚丽多姿的人生就要止步于此了吗?所以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一只公鸡的啊?他才当了半天而已......
沈宜怒吼着,只可惜在场的人和鸡都听不懂他的话。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锅大盘鸡,沈宜就悲愤万分。他一世英名才不要这么奇葩的死法。
他瞪着眼睛,声音放低了几分,试图唤起于婆婆的怜爱之心。
于婆婆哪里听得懂他的叫唤,只拧着眉,搂着沈宜上下其手,把他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沈宜挣也挣不开,鸡冠子红得都要滴血了。他索性破罐破摔了,“好啊你个老婆子看不出来啊你,瞧着你慈眉善目的,没想到你这么“变态”,赶紧松开手,不然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于婆婆我行我素,一只手突地摸向他的腹部,还跟揉面团似的揉了两把。
沈宜一个激灵,恼羞成怒,咕咕叫唤:“你干甚么 ,你往哪里摸呢?”
嘹亮的打鸣声几乎响彻整个院坝。
于婆婆却在这时猛地一松手,将他轻抛在了地上。
沈宜一落地,声音戛然而止。他懵了片刻,立马火烧屁股般颠簸着飞出了数米。
他蹦到石头后,支着翅膀,眼珠子跟防贼似的瞪着于婆婆。活像个刚从犯罪分子手中逃出来的小可怜。`
于婆婆却已经不再看他,她蹙着眉,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一边往回走,嘴里一边嘀咕着,“肚子里空荡荡的,也没生病啊,怎么就是不吃饭呢?要不等晚上回来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喂他吃两片药得了......”
声音顺着风飘进了沈宜耳朵里,沈宜那翻天覆地的神经系统顿时就卡住了。
他僵着身体,半晌才抬起翅膀摸了摸脸,将滚烫的脑瓜子埋进了咯吱窝。
没脸见人了......
这老婆子,有什么事儿不能直接说的,干什么就动手动脚的,这多让人误会啊,真是……
他嘀嘀咕咕偏过头,刚好瞅见一只羽毛凌乱的秃毛鸡正蹲在角落里直愣愣望着他。那黑溜溜的眼珠子里仿佛写满了对他的嘲讽。
沈宜:......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两只鸡大眼瞪小眼,半晌后,秃毛鸡忽地抬起爪子在地上蹭了蹭,转过身去,用翘起的屁股对着沈宜,用行动非常直白地表达了他对沈宜的鄙视。
沈宜:......
沈宜转过头来,有些羞恼地扇了扇翅膀,扬起一地尘灰。
于婆婆将堂屋门关上,提着锄头往后山过去,边走边嘱咐道:“我去后山了,你们好好在家,莫要到处乱跑,饿了就吃东西……”
鸡群自顾自玩闹吃东西,并不搭理她。她也并不指望这些鸡真能听懂她的吩咐,不过是习惯罢了。
沈宜瞧着于婆婆消失在竹林里的背影,慢腾腾从石头后出来了。他的两只爪子还有点绵软。本来就饿得没啥力气了,刚才一番折腾。更是耗损了不少体力。
两个老人都走了,只剩下满院子鸡在咕咕叫唤。
沈宜晃了晃还有些充血的脑瓜子,远远瞅了一眼刚装满米糠的鸡槽,那里还有两只小母鸡在啄着米糠玩。尖尖的嘴叼出一口米糠,仰着脖子鼓动着咽喉,一半米糠吞进了肚子,一半米糠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