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怕——”
半点面子不给,说完一甩头,立刻消失在阶梯转角。
姜五龙骂一句“不孝女”,德叔讲“女大不中留”,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揭过。
阿光瞥一眼于宝哲,“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财神爷,原来是亲自去接大小姐。”
于宝哲和陈勘不一样,陈勘出了名的油滑,又或者讲是八面玲珑,“社交”红玫瑰,可于宝哲似乎是还藏着读书人的傲气,不大看得上这帮古惑仔,话也懒得多讲。
因此阿光的玩笑,他就当没听见。
在此他只需讨好姜五龙一个。
也许应当再添上本埠最难缠的鬼马少女姜晚贞。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抬头向上看,可惜楼梯上空空荡荡,没有留下半片影。
此刻的鬼马少女却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几个回合,心依然扑通扑通猛跳,静不下来。
她仿佛饮酒过量,导致面颊陀红、心跳过速、头晕眼花,不到一百磅的体重顷刻间灰飞烟灭,她正化作一朵云,缓慢飘浮在房间上空。
“色鬼!真是好大胆!”
与之前冷冰冰大姐头气势完全不同,眼下她正咬住被角,飞踢空气,张牙舞爪,粉红透亮——
好一只煮熟的八爪鱼。
她瞪大眼,紧盯天花板。
回想在半山发生的一幕幕,惊叹于自己的如鬼附身一般,竟然去吸他吻过的香烟…………
可是他一把勾住她后腰,猝不及防吻过来……
这场景如同电影画面,浪漫到令人窒息。每想一次,心就要漏一拍,面颊亦红到滴血。
本埠几时出现如此Charming的男士?凭一己之力打破她所有禁忌,成功跳入姜晚贞首选恋爱范围,恨不能趁着眼下发春,当晚就同他——
会不会此刻就出现在窗外?
翻山越岭就为向她讨一个晚安吻。
此事浪漫且不切实际,符合陈勘一贯风格。
姜晚贞兴奋得一跃而起,光着脚从床上到窗台,又在距离窗台两步远时刹住车,慌乱地伸手捏一捏面颊,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保持冷漠,决不能被她的完美先生当成小朋友。
等她换上面具,再慢慢走向窗台,假装不经意地推开窗,更不经意地向下望——
窗外空无一物,唯有泳池内晃动的波光与她作伴。
她叹一口气,无不失望。
脑海中突然飘过一句歌词,“重饰演某段美丽故事主人,饰演你旧年共寻梦的恋人。你纵是未明白仍夜深一人,穿起你那无言毛衣当跟你贴近…………”
嘁——
谁要当个傻女,从此痴念一个不回头的人?
姜晚贞对此嗤之以鼻。
钟表走到十一点,这座港被液体充斥,一半海水,一半酒精,令天空浮动的星也醉到眼花缭乱。
陈勘的酒还未过半,连微醺都算不上。而他却好似被抽走了魂,抱住个酒杯,趴在小桌上发愣。
酒池里光怪陆离,身边的人推推搡搡,一时来一时走,他只记得哪只波蹭过他肩膀,娇滴滴喊一声:“勘哥,来跳舞。”
又或者一位熟悉靓女,穿超短裙,露出四十二寸索腿,坐到他身边,伸手勾住他肩膀,玫瑰味香水熏到他头痛,咦?从前怎么没能发现,她一次倒整瓶香水?
“今天是怎么样?扮落寞,扮失意,等女人自己上钩?”她眯起眼,讲话时酒气浓重,与他之间存在别样亲昵。
他想起来,原来是他上一任女朋友。
乔珍妮。
乔珍妮二十九岁,正是饱满熟透的年纪,满身都是女人味,那位干瘪清瘦的妹妹仔根本不能同她比。
乔珍妮伸出鲜红色指甲,慢慢勾着他的头发,似乎也想勾来他的心。“阿勘,在哪里受挫?说给我听听。”
陈勘握住她勾着他头发的手,按在桌面上。
他看向她,眼神不再是前一刻的朦胧失焦,“珍妮…………”
“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伴侣……就是女生挑男朋友,我够不够格?”
“开什么玩笑?”乔珍妮大吃一惊,“阿勘,谁给你这么大的打击?简直是陨石撞地球,把你头都撞碎。我坦白讲,我交往过的男人当中,只有你够体贴,够浪漫,够劲…………”眼神向下,乔珍妮欲言又止,“当然,也够花心,够无情,不过男人么,一个两个,都要喜新厌旧,从不停留。”
“那…………”他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乔珍妮却笑个不停,“那什么那?阿勘,也有你追不到的女人,找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
“千万不要。”
“怕我揭你老底?还是怕她知道你有多滥情?”一讲起感情,立刻怨气丛生,看来乔珍妮也不能免俗,只够做到表面洒脱。
陈勘得意一笑,“我怕你也被气到内伤。”
进而今晚画面都似海潮一般涌进脑中,快速闪回,他再一次看见她故作矜持的脸,忍不住笑了又笑。
乔珍妮站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发痴,红唇紧闭,一语不发。
就在他放下酒杯时,酒保递过来一张手写卡片,一笔漂亮的“Juliana”,外加一串电话号码。
酒保向他左手边一指,陈勘顺着酒保的手看过去,是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郎,一身红色贴身吊带裙,一头剪短利落的齐耳发,漂亮得好似一团燃烧的火。
她同他眨眼,比口型。
“Call me。”她一边说,一边勾上手提包,与同伴一起笑嘻嘻走出酒吧。
“美城百货的大小姐,姚美芳。”乔珍妮无不艰涩地说,“阿勘,你真是桃花缠身。”
陈勘懒得去听,随手把卡片揉成一团,扔进餐盘里。
“珍珍。”
乔珍妮一愣,随即问:“你在叫我?”
陈勘点头,“珍珍,你有没有爱过我?”
乔珍妮忽然间仿佛听到全天下最大的笑话,捂住嘴,咯咯笑个不停,笑到眼泪闪光,才停下来,看着他那双深邃的含光的眼睛,回答说:“没有,一天也没有。”
陈勘听后如释重负,举起酒杯,碰一碰乔珍妮的,叮咚一声,如同心脏碎裂的声音。
“多谢你,珍珍。”
乔珍妮说:“不用谢,祝你马到成功。”
陈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