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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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清晨,阿默尔迎着阳光伸伸懒腰,就在家门口又一次筛起面粉来。
前两天她心血来潮,尝试过十九世纪平常家庭出路的“含麸”面包。不幸的是,她为此一天没说出来话——被纯天然的麦麸刮嗓子刮的。
小姑娘含泪将这种面包划进拒绝名单,尽管他们确实有着奇特的香味。
早上的街道依旧如常。阿默尔却觉得热闹很远。
帕格尼尼离开家已经快半个月了。没有父亲在的日子,她的情绪平稳得像根直线。
照理说,没有那个男人捣乱的日子是阿默尔梦寐以求的。实际真正得到了,她又凭添几分不适来。
筛子来回抖动,面粉如雪花般洒下。
一切如常,只是父亲从未离开过这么久过。
阿默尔放下分离好的面粉,抱着筛子陷入沉思。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想念那个离家的人。
她担心帕格尼尼是不是也在不知名的地方啃过难啃的面包,担心他真要较真赚上一大笔钱才愿意回来,担心他那散漫的性子会被雇主狠狠克扣工钱……
“笨蛋老爹,我要金币你还就真去挣啊?小孩子的话干嘛当真,你是不是傻!”
筛子再次抖动起来,伴着小姑娘气呼呼的嘀咕,面粉坠成一场暴雨。
热那亚就找不到活干吗?非要跑那么远。
那家伙不会在外面欠酒钱没人赎,被抓起来洗酒杯还债了吧?
“哟,阿默,你再这样抖下去面粉要全洒咯。”
咦?这么欠揍的语气?
老爹!
小姑娘猛地抬头,筛子一歪,裙子上粘了一片灰白。
在她陷在思绪里自言自语,帕格尼尼早不知何时就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看她犯傻了。
他回家了。
阿默尔棕色的瞳仁里重燃明亮的星子,她扔下面粉盆和筛子,像只小炮弹般冲过去。
“爸爸!”
“别过来,你身上有面粉——哇,我的衣服,小混蛋。”
“好不容易回家的老爹连女儿的拥抱都不要吗?你就不怕伤害我幼小的心灵吗?”
“要,如果你没脏得像流浪猫的话。不怕,你的心坚强得跟石头一样。”
帕格尼尼扔下行李箱,只提着他的黑匣子,嘴上说着嫌弃,手臂却牢牢抱住了小姑娘。
阿默尔被他举起来。他调侃她热情得像闯祸后的撒娇。
“欢迎回家,爸爸。”
她这次没有抬杠,干脆地表达。
“我回来了,阿默。”
他不再左右言它,愉快地笑着。
……
嬉笑的父女重聚过后,阿默尔坚决不让父亲动手,她双手拔萝卜般提起他的行李箱,螃蟹般横着磨蹭进屋。
帕格尼尼憋着笑,看着小姑娘虽吃力地爬着楼梯,却没有逞强后,安心地收拾着门口的面粉盆。
“尼科罗先生今天回来了呀,这是在帮那丫头收东西呐。”
帕格尼尼抬头,隔壁的女主人正提着菜篮准备进屋。
他没多说什么,只答了声是。
“哎呀,尼科罗先生,不是我说,你家女儿真该好好管管了——”
帕格尼尼挑眉。妇人故作停顿,是要看他的意愿决定说与不说。
左右没啥事,他笑着示意邻居继续。
妇人来了精神:
“你看你手里这些,就知道你家小姑娘有多浪费了吧?咱们又不是贵人,能吃饱就不错啦……这么好的面还要再筛,尼科罗,女儿可不能这么挑剔!”
“还有呀,这小丫头没个女儿样,哪有不留头发的女孩子呀?她是不是还爱跟你大吵大闹?你真要好好管教她了。”
帕格尼尼顿时失去兴致。
他早该知道的,这些人无趣得跟谱子上的休止符一样,永远不能指望他们能唱出什么动听的歌。
“我的女儿,我养就行了。”
大不了就是宠一辈子的事,和你无关。
帕格尼尼不咸不淡的回应顿时令妇人哑口。
她想了想,又不甘地争辩:“你不为自己考虑吗?这么养女儿的话,你不准备结婚吗?相信我,有个女人管管家,你再好好找个工作,才能把日子过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