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汹涌,乃是笼络人心的最好时期。更何况,救灾的油水充足,此趟本王非去不可。”
中饱私囊此事他并非没有犹豫,往年水灾常常便有官员借着救灾的名头疯狂敛财。他曾参与过救洪,灾民可怜到每日只能喝一碗稀粥,里面大约四五粒米。、
他最痛恨此事,未尝没想过登基之后定要惩治贪官,还天下人一个干净的朝廷。
可……舅舅说的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小的牺牲,怎么才能换来天下的河清海晏。
萧云醒神色微深,抿唇想着,他早晚会补偿他们的。
夜里果然下了雨,不似往日那般淅淅沥沥,反而打了春雷。凉风卷着青竹的味道迎面扑来,重漪正倚着殿门,滋滋美味地啃着刚刚做出来的马蹄糕。
这糕是御膳房特制的,中间夹了层桂花蜜,吃起来香得要命,重漪一啃便能啃整盘。
她望向廊外的乌沉沉的夜空,不禁会想,中州的天空是否也像这般,中州是什么样的呢。
殿门吱呀响起,萧霁安披着外袍,手中端着盏烛灯,望向她时眼底温柔缱绻,冷硬轮廓也被这无边夜色映得柔和几分。
眉眼淡淡扫过一侧放着的空盘子,问:“你晚饭没有吃饱?”
“你不懂。”幼鲛缓缓摇头,紧接着又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面色惆怅,“这饭如何能和好吃的糕点相比呢。”
话音未落,肩上便被披上衣衫。
她惊讶地转过头,便见暴君眼睑微垂,正定定地盯着那屋檐下被雨滴砸出的一个又一个的小坑,眼瞳深沉如这黑夜,“夜晚风寒。”
余光瞥见重漪探究的目光,便慢慢转过头。微微蹙眉,面色不虞:“你这蠢鱼,向来只爱吃,对旁的半分不感兴趣,得病了还要孤给你治。”
似是不经意间瞧向她鼓动的腮帮子,凝滞片刻后,神色微微松动,“孤倒是知道京城中有家鲜花饼做的极其好吃,西南地方的特产。等到花灯节出宫,孤亲自带你去吃。”
“真的?”
重漪喜色飞上脸颊,忍不住笑着说:“萧霁安,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萧霁安捏了捏她的脸颊,神色微深,继而道:“夜深了,回去睡觉吧。”
重漪重重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殿。
春雷轰隆,闪电如白昼,殿内灯火明灭。
临华殿的龙床极大,两人向来不盖一床被子,各睡各的。萧霁安睡觉规整,倒是重漪常常会睡得衣被乱飞,有时候还会挤到帝王。
往往到了后半夜,萧霁安便能听见她哼哼唧唧的声音,沉着张俊脸起身给她将被子掖好了,才再次入睡。
重漪脱去外衣,散下长发,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拉着自己的小被子就要睡下。
模糊的视线中却望见萧霁安背对着她坐在床边,雷声响起,他身形微微瑟缩一下,又极强地掩饰过去。
重漪揉了揉眼睛,半撑着手臂坐起来,声音清脆:“萧霁安,你怕雷吗?”
问完,怔愣了半秒,随即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怕雷呢。
暴君没有应答,殿中静悄悄的。他脱靴上床,却没有进入自己的被窝,反而拉过她的被子,钻了进去。
重漪微微惊慌,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被角,问:“干嘛!”
萧霁安面色淡淡,反而镇定地按住她的脑袋,泰然自若道“漪漪你怕雷,孤来保护你。”
“陛下我不——”
不怕还未说完全,便被他捂住了嘴。
两人几乎鼻尖相抵,那浓密的睫毛几乎扫在她脸颊上。
重漪杏眸微微瞪大,望进他那双乌黑的眼中。瞳仁泼墨般浓郁,其间染着隐隐的鎏金色。
男人神色慵懒,殷红薄唇轻启,“嘘——漪漪,你怕。”
一面说着一面将她拉入被窝之中,手臂揽着她的腰,温柔喃语:“孤会保护你的。”
幼鲛似是明白了原因,那环在她腰间的手掌冰凉,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微微缠着。
神色中有几分难觅的脆弱。
“别怕,漪漪。”
可,究竟是谁在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