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抠紧椅边,心跳加重。
她很怕对方会听到,很想克制住,却无能为力。
这是一种她从未经历,却又来势汹汹的不可阻挡。
“明白了吗?”
忽然投来的视线中断心绪。
司柠顿时被一阵剧烈的窘迫裹挟,下意识挺直脊背,双眼无神地去搜索书本上的内容,低声说:“嗯,明白。”
季明臣没说话。
她感觉得到他还在看着自己,整个人如坐针毡,恨不得冲出房间,逃得远远的。
可她毕竟不能如此,只能是强撑冷静,手指点了一下:“这里,还不太会。”
见状,季明臣又耐心地讲了一遍,还抛出几个小问题。
司柠慢慢恢复思路,都答了上来,这样一来,季明臣心里也就有数了,布置课后作业。
张阿姨等一结束就进来送点心。
季明臣说:“辛苦您了。”
“您才是辛苦。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家里都有。”
“那麻烦您再斟杯水好吗?”
张阿姨独独忘记带水进来,说了句“瞧我这脑子”,立刻去办。
司柠垂着脑袋收拾东西,怄气自己没出息、没见过世面,却又不由自主去想他不是刚刚喝了一杯?怎么还这么渴?
该不会是她太笨很费他口舌吧?
司柠更怄了,抄起书本扔在一起准备走人。
这时,本子上出现一条软糖。
“课后奖励。”
司柠愣了愣,抬起头,就见那人又笑得弯起眉眼,完全没了课上的严肃,重回温柔。
见人迟迟不收,季明臣问:“不喜欢?一定得是薯片?”
“你……”司柠看到包装上的“樱花味”三个字,心下一动,“刚才在便利店买的?”
“嗯。”
“你觉得我是小孩子?还爱吃这个?”
季明臣不答,但她读出了“不是小孩还吃薯片”的意思。
司柠脸颊发烫,想争回面子,张阿姨带着水回来了。
没有片刻犹豫,她迅速拿起软糖塞进口袋里。
*
季明臣走后,司柠回房间做作业。
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她无聊地一边转笔玩,一边托腮看星空,看弯弯的月牙。
看了会儿,拿出手机给程航发了条消息。
司柠:[我今天很不开心]
消息发出去没一分钟,程航打进来电话。
“怎么了?”程航问,“上课跟不上是吗?编程不简单,慢慢来,别……”
“跟不上?”司柠打断,“你以为我是你?”
“……”
“踩线进985的人。”
“……”
“有话快说,没工夫听你吹牛。”
司柠继续转笔,淡淡道:“我烦。”
“……”程航一声叹息,“烦总得有个理由吧?小祖宗。”
“理由嘛……”她拉长音,听着像是那种乖小孩委委屈屈不敢说,“比如我今天在餐厅吃饭,你找来的那个人就在小会客厅坐着,这不摆明催我吗?”
说出来就是乖个屁。
程航直接气笑了:“说你是小祖宗,你还真摆上祖宗架子了是吧。”
司柠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来了一个超高难度的转笔招式,说:“我不管,我就是烦。”
“那你说怎么办!”程航说,“总不能……诶?明臣没和你一起吃饭?”
收笔。
司柠坐直,反问:“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吃饭?”
程航一时沉默。
过了会儿,才说:“下次,我让他和你一起吃!这样不催你了吧?不烦了吧?”
司柠靠回椅子上,“不好说,也许我对着他更烦。”
程航服了这小祖宗,磨牙道:“我是你舅舅,我说这样就这样!”
卧室重回寂静。
司柠又坐了会儿,放下笔起来,转身趴到床上。
拿出口袋里的软糖,她凑到鼻尖闻闻,还没吃,就仿佛已经尝到了甜。
*
北城的天气越来越冷。
实验一中取消了课间操,让学生们自行活动,可看看教室外被寒风吹得直发抖的高树,大家还是选择窝在班里。
陈幼清过来找司柠,第一眼就看到摊开在课桌上的编程习题。
司柠摘掉耳机,听见陈幼清不可思议道:“你这是学出几分真情来了?喜欢上了?”
少女指尖微颤:“没有。”啪地合上练习册。
陈幼清也是随口一说,没多在意什么,又看到手机上的歌单界面,笑笑:“你是绝对真喜欢这个歌手。”
司柠嘴角轻扬:“去厕所?”
两人结伴离开教室。
陈幼清想起来件事儿,咋呼:“就这个歌手!他是不是要来咱们这里开个什么……什么来着?”
“不插电音乐会。”司柠说。
“对!”陈幼清点头,“你要去吗?”
司柠垂眸:“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也许得上课。”
陈幼清一脸可惜,拍拍闺蜜肩膀,说:“还有下次。等我将来挣钱了,我包他过来给你唱。”
司柠弯弯唇:“你还是先去厕所吧。”
在走廊上等待的时候,司柠遇上七班学委。
“司柠,你是不是还没打印英语竞赛的准考证?”
七班学委是这次英语竞赛的组长,负责给参赛同学建群,传达一些事项。
司柠一时没回答,对方又语气不悦地说:“还有,老师说给这次参赛的同学搞周末集训,你也没给我回执。老师等着呢。”
说到“回执”,那是实验学子们的痛。
实验中学的办学理念是独立成长,让学生们有权力选择是否参加学校举办的活动。
但还有一个办学理念就是家长要参与孩子的成长,所以不管什么事,哪怕芝麻点儿大,也得走回执程序。
这个传统搞到现在,说白了,就是变相的通知家长。
“不好意思。”司柠说,“回执签好了,我待会儿送你们班去。”
七班学委还是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
可等司柠回了班,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张“签好”的回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