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个问题上,聂九安也曾经疑惑过,可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说起来秦怀越于她有恩,她也不是那等知恩不报的人。
“我去送送他吧。”
语毕,她起身进了里间从一个带锁的木匣子里取出了一颗香料藏在了袖子里。
丰竹见她要出去,忙道:“等过了明儿这世上就没有晋王了,主子你不是常说不要在无用的人身上费精神吗?作何还要去送他?而且王爷说了不见人,你若是此时去,只怕会讨人嫌的。”
他是说过别在无用之人的身上浪费精力,可秦怀越不算是无用之人。
单凭景明帝一死,他便为了活命,可以壮士断腕,抛却这泼天的权势富贵去做和尚这一点,他便称不上是无用之人。
“你不必跟着了,我去去就来。”
......
天色渐暗,屋中只点着一根蜡烛。
门推开的时候,有风吹了进来,吹的火焰东摇西摆的几欲熄灭,好在门关上后火头摇摇晃晃复又燃了起来。
男人坐在书桌后,半张脸隐在了暗影里。
“你还没走?”或是许久没说话,乍一开口声音有些干紧暗哑,秦怀越的目光落在了女人手中的托盘上,上头放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聂九安缓步走了过去,将酒菜一一从托盘上拿下来。
“我来跟王爷辞行。”
说罢又走到了窗下的几案旁,揭开了香炉的盖,往里添了些香料,她的动作缓慢而细致,待添完后才转身朝着书桌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天气湿寒,点这檀香最是合宜,且这香又能静气凝神。”
秦怀越薄唇紧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斜斜的打量着聂九安,女人神情如常,跟从前晋明帝在世时一样,这让他有些晃神,仿佛先帝尚在,他还是那个最受宠的皇子。
“幸得王爷相救,又在府里过了一年清静的日子,这点酒菜也是我的一点心意,王爷多少用些吧。”
闻言,秦怀越站起了身来,男人方才是坐着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只这一站起来竟比聂九安高了一个头,且又挨的近,愈发的给人以压迫感。
待秦怀越落座后,聂九安给他斟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着举起酒杯,莞尔一笑。
“愿王爷往后遇事皆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秦怀越端起酒杯,仰头喝尽。他本就生的白皙,一杯烈酒下肚,面庞登时便有了红霞,他垂下眼眸,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着,指尖轻轻搭在绿玉的酒杯上。
“你往后有何打算?”
聂九安又替他将酒杯倒满,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本浮萍,命贱如草,自有该去的地方,王爷不必担心。”说毕又饮了一杯。
不多时秦怀越便有了醉意,他伸手揉了揉额角,单手支在桌上,“今日这酒好生厉害,本王不过才饮了几杯,便觉有些头晕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撑眸看向一旁的聂九安,只觉女人的面上泛着冷白的光,一双眸子里有着清冷的重影。
聂九安站了起来,弯着腰低声道:“先帝新丧,王爷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自然比不得从前,而非是今晚的酒烈。我扶王爷去歇息吧。”他伸手揽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将人给扶起。
秦怀越脚下踉跄,头晕目眩,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聂九安的身上。
好容易到了床边,聂九安着实没了力气,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两人便齐齐的跌倒在了床上。
“咚......”
“咚......”
两道闷响后,门外传来了钟磬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
聂九安轻喘着,回了一声。
“无事。”
秦怀越躺在床上,只觉眼前的帐顶都在晃,浑身也热的厉害,他胡乱的解开了衣裳,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来。
聂九安只瞧了一眼,便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几步走到桌边将蜡烛吹灭。
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守在门外的钟磬心里“咯噔”一下,可又不好再问,只在外头急的抓耳挠腮,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崔平撑着伞提着灯笼来了。
“王爷睡下了?”
“应该是睡了吧!”
钟磬自己也模棱两可的,可若不是歇息了,谁还灭灯啊?
听了这回答,崔平“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满,虽说明日他家王爷就要去出家了,可今儿他家主子还是王爷呢,没个人伺候在旁的成何体统。
他作势就要推门进去,却被钟磬给拦住了。
钟磬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脑袋,半天挤出句话来。
“聂姑娘在里头呢!”
崔平的身子一僵,连带着那张老脸也僵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而嘴角又抽了抽,勾出一抹老怀欣慰的笑来。
他抚着额下长须一个劲道,“好,好,好啊!”说完又拉着钟磬去了远些的地方,嘴里念叨个没完。
“聂姑娘的样貌自是不必说的,难得是个心细的姑娘家,王爷这些日子心结郁结,有她伺候在侧,我还能放心些。”
屋外雨势沉沉,屋内聂九安覆在秦怀越的耳边低声说道。
“今夜算是谢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