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当然不会真对自己亲弟弟生气,嗔怪道:“快些起来吧,谁又让你跪了。待会儿膝盖上旧伤发了,母亲又要担心。”
说着便着自己的女官沁芳扶林屿起身。
林屿坐好后随口道:“谢谢芳姑姑。”
他本就生的好,虽不若秦岁晏那样公子如玉风华天成,但容貌也十分上乘,不仅唇红齿白面容好看,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随口一句话便能形同撩拨一般,在人心弦上荡开微澜。
沁芳抿了唇,望着林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赧,紧跟着低下头笑道:“少爷用不着同奴婢客气。”
她还有一句话在嘴边,强忍着才没一吐为快:陆斯玉那个贱人空有美貌皮囊,实际却是个草包,公子怎是她能配得上的!
想到公子今日对也她不假以辞色,沁芳心中便如饮蜜,颇觉甜。
皇后皱了皱眉,觉得沁芳言辞不妥,但转念一想,她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了,对着林屿改不过来口也很正常,况且沁芳从未在人前犯错,倒不必计较于她这点口误。
“陆斯玉,是本宫宣进来的。”皇后揉了揉眉心,想想笑道:“这痴女也不知是怎的,居然一口答应了退婚之事。”
“退婚?对,得让陆家退婚——”林屿正捧着茶啜了一口,闻言反应慢了一拍,“慢着——长姐你说什么?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我——怎么没听见?她什么时候说的——”
皇后摆摆手让他坐下,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再怎么高兴也要顾着点礼仪,瞧瞧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哪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儿。”
林屿于是一脸茫然地坐下,又难以置信般看了看对面岿然不动的秦岁晏,冲口而出:“阿晏,我没在做梦?长姐说,陆斯玉答应退婚?”
秦岁晏放下茶盏,淡淡道:“不错。”
“陆斯玉不和我成亲了?”林屿又问了一句。
这下秦岁晏看着他懒得再说,干脆充耳不闻。
林屿“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谢谢长姐——总算不用娶那个蠢女人了!”
他还没高兴多久,外间就传来宫人通报,皇帝来了。
皇后连忙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
“皇帝姐夫也不喜欢那个蠢材,没事的。”林屿不以为意。
果然,皇帝听说这件事以后没有过问,只是对林屿笑道:“小舅子如今可放心了?”
林屿在自家姐姐面前虽然说得自如,但毕竟不是真傻,在皇帝跟前,还是规规矩矩回答:“婚姻大事本应听父母长辈和皇上皇后决断,微臣都觉满意。”
皇帝抚了抚下巴,点了点头,又问道:“朕记得陆家嫡女对你是情有独钟,此生非你不嫁的,缘何会自己松口应许退婚?”
说完他便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喜上眉梢的皇后。
皇后察觉,连忙道:“圣上明鉴,臣妾今日闲来无事,听闻陆家小姐前几日犯错被罚后十分羞恼,竟然自尽。臣妾自觉对她的处罚伤了她的颜面和两家和气,于是便想着召这孩子进宫来,好安慰开导一番,谁知这孩子竟自己松口了,刚行过礼便说起了退婚之事,她意思坚决,臣妾想着强扭的瓜终归差强人意,便替做主允了她的意思。”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头,有了这番话,即便陆家的老大陆司霆带着彪炳战功去太上皇跟前请旨,他也有话可说。“如此甚好,皇后辛苦了。”
帝后两人眼见就要说起私房话,林屿和秦岁晏也不便继续留下,两人很快告退。
他们抄小道出了皇城时,琼瑰正往陆府的马车上走,林屿因为退婚成功十分兴奋,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对周遭事情没有留心,反倒是秦岁晏一眼便看到了步伐软绵绵的琼瑰。
琼瑰上马车时有个小太监伸出手去给她当脚蹬,那小太监人摇摇晃晃,比她还要不稳。
若是平时,陆斯玉应该已经气急败坏,指责总管不给她派个能干的下人来,但现在,她只是叫侍女扔了几个金馃子给那个小太监,就自己一步跨了上去,没用什么人做的脚蹬。
秦岁晏能看出那个身影纤弱极了,扶着马车辕的手臂都在颤抖,但她克制着,身形居然很稳当。
微风把她头上盖的长面纱吹起一角,秦岁晏顺势看去,目光在她胸前那块莹白透着淡光的玉上停住,神色一凝,目光旋即又收回。
任马车载着琼瑰远去,林屿从头到尾什么都未察觉。
兴奋劲过去,他们骑着马在雍京街头分开时,林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晏,你说她究竟怎么了?”
真不喜欢他林屿了?
“不知,”秦岁晏道。
林屿莫名其妙觉得心口有些空,他眨眨眼,放松缰绳,任由马在巷口岔道前转了几步。
秦岁晏问:“你真想知道?”
林屿愣住,眼里竟透出一丝光来,而后猛地点点头。“想,非常想!”
“简单,”秦岁晏道:“去找根白绫试试就知道了。”
林屿哭笑不得:“我干嘛要自杀啊?你这主意也太缺德——”
“随你。”秦岁晏说着,便打马进了另一个巷子。
林屿看着对方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只好带着自己的疑惑也慢慢驱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