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营帐外匆匆一眼,傅吟惜只以为那位奚妃胜在气质特别,一身浅色衣裙衬得她犹如落入凡尘的仙子,但此刻,视线里站在裴烨恒右侧的那位女子,却完全颠覆了她的感觉。
奚鸢依旧是那一身打扮,可与她周身清冷气质截然相反的是,她的脸蛋妩媚且秾丽,即便未施粉黛,那眼角眉梢仍处处透着娇色。她的双眼微垂,乌黑的瞳仁轻飘飘地落向草地的某一角,带着点漫不经心,又像是不经意透出些许疏离。
娇艳与清冷两个几近矛盾的词在奚鸢身上竟融合得浑然天成。
傅吟惜心中感叹,目光久久没从她身上移开,直到视线中的那个人突然朝着台下走来。她匆匆回神,这才发现皇帝裴烨恒即将上马射.出第一箭。
大楚皇家围猎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逢入密林狩猎前,都会在草原上布下小围,先由皇帝御马拉弓,射.出这头一箭。而后其余皇室亲眷,王公大臣才会相继上马,紧跟着皇帝进入密林。
裴烨恒还未登基为帝时便喜骑马射猎,多次在皇室围猎中夺得魁首,如今体魄虽不比当年,可帝王之威仍不容轻视。
“嗖”一声,长箭从空中划过,不偏不倚正中那于草地上飞奔的棕黄色麋鹿。
几乎是同一瞬间,整个大营齐呼“万岁”。
傅吟惜以往总会冲在前头进入密林,只为了能够离裴衍之近些,可这一回,她特意落在后面,慢慢悠悠地上马,直等到瞧不见那人,才与剩下骑术不善的人一并进入林中。
白依依看见她时似乎很意外,驾马到她身侧,“咦”了一声,娇声问道:“表姐怎么还在这儿?”
傅吟惜拉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走着,闻言淡淡回道:“不喜人多,想一个人走走。”
她如此回答,其中深意应当是个人就能听出来,可偏偏白依依一副懵懂单纯的模样,骑着马反而更靠近了一些,说:“那依依和表姐一起吧。”
“……”
傅吟惜无奈,但又懒得赶人,只唇瓣翕动两下:“随你。”
春日的密林,洋洋洒洒的日光碎落在树叶青草上,越往里走,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声极为短促的簌簌声,那是兔子在林中奔跑。
傅吟惜手持弯弓,从箭囊中迅速抽.出一支箭架在弦上,她调整力道,目光一定,右手毫不迟疑地松开,将箭射.了出去。
“啪——”一棵树下,一只毛色灰白相间的兔子应声倒地。
“啊!”
白依依一声尖叫,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开口道:“表、表姐,这、这是否太过残忍了。”
傅吟惜瞧见一个内侍将兔子捡走,这才转头看向身侧,不冷不淡道:“觉得残忍,便去陛下跟前提议,让他取消春猎。”她说完,拉着缰绳就往前跑去。
白依依愣了愣,眼中的惊恐之色骤然褪去,只剩一张姣好的脸青白不定地变换着,不过她并未因此恼羞成怒掉头离开,在短暂的冷静后还是马不停蹄地跟上前去。
傅吟惜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并不惊讶,不过这一回她不再好心等她,低喝一声,登时疾驰而去。
在林间跑了几圈,也猎得几样禽畜,马儿这才慢慢停下来,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惊叹,傅吟惜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左前方的位置,六七人骑着马围在一处。
她能瞧见位于中心的人物似是一副王爷打扮,虽不是裴衍之,可难保他不在附近,想了想,她还是拉起缰绳,准备往另一侧离开。然而,正当她拐过身要走,余光却瞥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蹲缩在草丛的一角。
这只兔子远比她最初射猎的那只要肥大许多,整个身子笨重得几乎已经走不动道。
傅吟惜眉心微拧,正暗自思忖着什么,视线里,人群中已有一人架起了弓箭。
“嗖——”长箭射向空中。
傅吟惜眼疾手快,手快速伸向箭囊,几乎是同一瞬间,又一支箭射.了出去。
带着傅家特有的朱色箭羽长箭穿过枝丫交缠的林间,淋着金色日光直直朝着那只笨重又漂亮的兔子方向而去。
围观的人群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箭矢,皆议论纷纷,其中不乏看好戏之人,毕竟两人相夺同一只猎物,自是免不得起争端。然而就在几人窃窃私语时,一位女子突然一声低呼,手指着长箭落去的方向道:“荣王,你的箭……”
其余几人不明所以,连同女子口中的荣王一并朝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箭羽为朱色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击穿了那支落向兔子的长箭。
杨木制的箭杆瞬间被劈成两段,狼狈无声地落在了地上,而另一支朱色箭羽长箭越过兔子上空,“啪”一声射中了一只路过的野鸡。
“……”
林子里一时死寂,唯有野鸡奄奄一息的低鸣声隐约响起。
荣王跨坐在马上,一张脸霎时变得铁青,他迅速环视一圈,怒喝道:“谁,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击下本王的箭!”
附近的内侍闻言立刻走上前要去拔野鸡身上的箭矢,本来还想着抓出那个得罪荣王的人自己能讨个赏,结果一看箭羽颜色顿时愣在了那儿。
荣王见他不动,戾声一喝:“杵在那儿做什么,是哪家的箭?!”
内侍又瞟了眼箭羽,手下一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