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话。这十二太保平日里好像也没干过什么踩人家脸面的事情,不过风评一直不怎么样。”王大人若有所思,又道,“看你这孩子老大不小了,却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这虚长你几岁,又是你师父的老友,不得不提点你几句。官场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也不用我多提了。现下正逢乱世,哪个场上都不太平,而官场里,当得稳当就是最大的太平。要怎么当得稳当呢?一要做事不出挑,因为你也不能未卜先知,焉知这出挑福兮祸兮?二要随大流,别人都不敢干的事,你这初生牛犊别以为自己能干,有时候第一个这么干的的确获益无穷,但更多时候你得付出代价,而大多数人都不敢做的事情的代价,料想你也付不起。三切勿刨根问底,瞧你现在的模样,就很危险。这十二太保出现时的气氛你也看到了,这人好坏不论,绝对不简单,你也必然招惹不起。刚才在阁外一个照面,我看她……呃,多瞧了你几眼。虽说她这般的身份,真要如何你也不能如何,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个愣头青呆头呆脑去跟前凑。”
“……”这番长长的肺腑之言是真的让冯懿消化不能。
“入席——”礼官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冯懿偏头,见外厅大部分人都已落座,便对王大人深深一揖,道:“懿受教了,多谢大人。”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内厅开始入席落座,每人都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一派沉稳有度,在他们之中冯懿又看见一袭青衣的十二太保乐温乡主。
不怪他总盯着人家,实在是她的面具太过特别,而且所过之处,皆会以她为中心,空出一块地方。所有人似乎都不畏惧她,但却似乎都在躲着她,像躲瘟神,像避灾祸。她似乎浑不在意,抬眼扫过厅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径直走到那一列独立于官职排序之外的座位,并在末尾坐下。
她的座位因为在末流的关系,距离不算太远,又恰巧是轻纱屏风的间隔处,因此她旁若无人端起茶杯慢饮的模样也毫无遮挡地落在冯懿眼中。“她应该是个很安静的人吧,”冯懿这样想,“别人躲着,许是因为她是个姑娘,都想避避嫌。”
“太师到——”
礼官声音还未落下,文武官员即刻起身行礼,而他们这等小官更是直接跪伏。冯懿把额头磕在地上好久好久,都还未感觉周围人起身,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春熙阁忽然鸦雀无声,只听见衣摆发出的细微声响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了,似乎驻足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免礼。”
等到周围终于有人起身,冯懿才缓缓抬头,只觉磕得太久,头晕眼花。
“诸位有心了。”孟桓道。
尚书令立即接话:“太师为国效力,殚精竭虑,我等无能,平日里不能多为太师分忧,只能在此等小事上略表心意。”
孟桓轻轻摆手:“都坐吧。”百官连忙落座,依然鸦雀无声。
“今日宴会非是朝堂,不必拘谨。”孟桓顿了一会,道,“昆儿伤养的如何了?”
被点名的十太保黄昆连忙道:“回义父,都好全了。孩儿只恨一时不察中了敌人奸计,这才负伤。今日正好大寿,孩儿想再次请缨,去杀梁军一个片甲不留,把那梁帝萧成的项上人头献给义父作贺礼。”
“你有这份心,为父很欣慰。”黄昆闻言一喜,刚要说什么,却听孟桓又道,“乐温不是前天还有要务在身?怎么也来了?”
冯懿一愣,没料到乐温乡主竟然能被第二个点名,显然其他人也没想到。无论之前有多么避讳这位乡主,现在所有人却都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害怕吗?冯懿心道,要是我估计腿都软了,这可是半个朝堂的官员。他忽然觉得那张铁面具也挺好,隔绝了她的表情,也隔绝了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