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平侯府。
郜英彦蹙着眉,一脸的不乐意:“娘,这春筵的名单上为何有那个苏家?”
前些天他听侯夫人不甘心提起自己有一门与平民的婚事,当即气得拍案起身。
他是什么人?
成平侯府世子,郜家承重孙。
怎么能娶一个平民小百姓家的女儿做正妻?
苏家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九品,连他手下不得志的幕僚都不如。
说句不好听的,这苏家就是想嫁给某家旁支或是侯府管事都不一定能如愿呢。
他堂堂侯府世子岂能娶这样的女人?
于是世子气得先来苏家拜访,特意赫赫盛装随从如云,就指望那苏家能够知难而退闻弦而知雅意,先提出退婚的请求。
可是那苏家长辈装傻不做声。
又从外头进来个小娘子,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郜英彦虽然跋扈,可欺侮这小娘子的事情却做不出来。
他只好告别。
等回府后他就去寻爹诉苦,却被侯爷臭骂一顿。
说这是老侯爷临去世前的遗愿之一,一定要履行这门婚约:“不孝子,你要违背祖宗遗训吗?”
侯爷动了怒,差点要动用家法。
郜英彦只好委委屈屈将这事搁置不提,似乎这样就能改变婚约。
谁知在娘的春筵名单上居然看到了这户人家。
侯夫人也心疼儿子,却不得不劝他回心转意:“苏家是我们姻亲,是你翁翁订下的婚事,他老人家临去世前捉着你爹的手叮嘱他一定要迎娶苏家女,如今嫁娶在即自然要抬举亲家。”
郜英彦越发头大,他浓眉倒竖:“娘何必抬举那样破落户,我这就去寻爹改了这门婚事!”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侯夫人急得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哎呀你跟你爹硬拗什么!”
她安抚儿子坐下,又劝慰他:“你应下他便是,回头想办法寻几个自己中意的放在后院,等过两年让她病逝了便是。”
她浑不在意。
他们这样人家,出个个把人命不算什么。
见儿子意动,又趁热打铁:“小门小户女子好拿捏,她活着必不敢管束我儿,等她去了你便可提亲续弦,那时你爹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郜英彦颓然:“好,我都听娘的。”
转眼就到了春筵的正日子。
为了这场筵席苏老夫人准备了甚多,又是唤来西大街有名的美衣坊裁缝们来苏家量体裁衣,又是为孙女们准备出门首饰,又去寻了些门第高的亲戚询问礼仪避讳。
这天一大早她便起身,又叫丫鬟婆子们唤了三娘子四娘子起来。
苏老夫人打量一下,莺莺穿着一身浅紫,梳个双丫髻,看上去如春日云英一般蓬勃柔韧。
苏环则修饰一新,身着最时兴的月白袄裳配大红旋裙,脸上贴着花样精巧的“笑魇儿”,头戴金莲花发簪,齐整郑重。
苏老夫人满意颔首,又问莺莺:“我叫人送过去的金簪你怎得不戴?”
莺莺回话:“坠得脖子痛就取下来收在盒子里。”实际上是因为莺莺觉得有些俗气便不想戴。
苏老夫人看她发间空着的地方簪着一小簇丁香花,倒也应景,便由着她去了。
苏环则在心里笑话苏莺莺,到时候一副穷酸相,只怕要被侯府上下嘲笑死。
当然她并不会说出来,只是心里暗暗得意,等着苏莺莺当众丢人那一刻。
苏老夫人见一切都好,便点头:“动身去侯府。”
马车粼粼,苏家三人坐在马车上。
苏环在想心事。
这场春筵对苏莺莺格外重要。
前世春筵苏老太太也带着苏莺莺赴宴,苏环听人说别人都在筵席上交际偏偏苏莺莺跑去花树下采摘紫藤花。
花下偶遇了一位老夫人,好奇问她作甚,苏莺莺照实回答,两人一拍即合,双双逃席去后厨做紫藤花糕。
事后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侯府老太君,苏莺莺此举当即折服了老太君。
侯府本来对这门婚事含含糊糊,可因着世子的执着和老太君的点头莺莺便顺顺当当嫁进了侯府。
当时苏环酸溜溜想,等着吧,高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谁知苏莺莺婚后侯府世子待她礼遇有加,就连侯爷侯夫人也没有像苏环想的一样嫌弃这个出身平民的儿媳妇,如今回想这位老太君只怕也起了不少作用。
想到这里苏环攥紧了手帕,这回见老太君的人一定只能是她。
这几天她拿出私房钱请人雇了外面的糕点师父教她做紫藤花糕,为的就是今天能抓住老太君的心。
苏老夫人见两个孙女一个时不时掀开窗帘看外面情形一个满脸沉重如临大敌,于是吩咐了几句:“一会去侯府要举止端庄,莫要丢了苏家的脸。”
两个孙女齐齐应是。
苏环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位祖母有诰命,性子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古怪,攥着家里的钱财不放手,她稳稳坐在松寿堂享乐,什么都要上好精致的,只喜欢听人恭维,不疼爱儿孙。
待苏莺莺便更过分些,因为她既没有正当壮年的爹,又没有撑腰的舅家。前世苏莺莺得了侯府这门婚事后苏老太太对她才多了一丝和蔼。
只不过前世苏环倒没在苏老夫人这里吃过亏,她嘴甜,父亲又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儿子,反正怎么样也亏不着她家。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侯府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