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预兆?
还是警示?
她缓口气,顺手将手机捞过来,按亮屏幕,瞟了一眼。
Duan:【我后天的机票。】
Duan:【明天可以见一面。】
后头跟了一个地址。
顿时,岑蝶什么杂念芥蒂,都消散得干干净净,蓦地坐直身体,将三条信息反复看了数遍,赶紧回个“好”,又忙不迭去电子地图里搜索那个地址。
竟然是个酒店式公寓。
名字挂在海市知名豪华五星级酒店底下。
价格理应也足够奢华。
岑蝶眉头微皱,抿着唇,手指僵在原地。
屏幕上,对话框里那个“好”字,映着背景光,显得过于兴高采烈,因而略有些刺目。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
终于回过神来。
岑蝶:【我会来的。】
岑蝶:【明天见。】
……
次日就是8月12号。
农历七月半。
窗外,蝉鸣不休,声嘶力竭地喊着“知了知了”,平白给这炎炎白日增添几分凄厉惨烈。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左等又等,总算等到日暮西山。
夜色缓缓降临。
张晴换好齐整衣服,走到客厅,再拎起大包小包塑料袋,回头大声喊道:“岑蝶!走了!”
“来了。”
岑蝶推开门。
张晴皱眉,“就楼下烧烧,侬还背包做什么?过来帮我拿点东西不是蛮好。”
岑蝶身上是日常装扮,短袖加七分收口运动裤,并没有张晴那么隆重。
但背了个书包,是一副准备外出的行装。
事实上,两人只是去楼下烧点锡箔值钱而已。
小区皆是老旧民房。
找一块空地,画个圈,充其量走不出一百步距离。
岑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垂下眼,没有多做解释,只低声说:“晚上要去店里。”
张晴:“不是让你请好假了吗?你忘记了?”
岑蝶:“没有。但我只请了几个小时假。烧点纸用不了多久的。反正你晚上也要出门打麻将不是么。”
闻言,张晴五官拧到了一起。
单看表情,像是立刻就要发作起来。
今夜,岑蝶撒了谎,自己就有点心虚,不想和她争吵,干脆随手接过她手头一大包纸钱,率先大步往外走去。
行至楼道。
她才回过头。
屋内,张晴也歇了火,冷着脸往外。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忽略邻居家那些“悉悉索索”声,走出居民楼。
小区里住了不少老人。
这个点,路灯已经亮起来,只是不甚明亮。
在那些阴影位置,间或蹲着几个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焦味,是火苗在舔舐着各种纸张,无端让人感觉肃穆。
张晴和岑蝶无疑是小区里的名人。
她们俩一出现,立马就有好奇目光纷纷投过来。
岑蝶不自觉蹙起眉。
相比之下,张晴倒是淡然,旁若无人地蹲下身,用粉笔在空地上画了个圈。
而后,再将塑料袋打开,将里头的锡箔元宝全数倒出来。拿起其中一只,用打火机引燃,丢到圈里。
火光下,她的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
“收吧收吧,到底下去之后,再去赌吧。哼,这回用不着借钱了,总不会再捅别人了吧。”
“……”
顷刻间,岑蝶明白过来。
对于岑忠,张晴不是不怨怼的。
但世事从来如此。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由不得凡人来置喙。
-
晚上十点多。
夜已半深。
岑蝶站在那家酒店式公寓门口时,心里想的就是刚刚那句话。
但她偏偏不愿接受定数。
岑蝶深吸一口气,将包往上背了背,昂首挺胸,走进公寓大堂。
大堂有接待。
她再次将段沉的名字报出去。
接待小姑娘查了一下电脑,立马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岑小姐?”
岑蝶点头,“是我。”
“岑小姐晚上好,段先生等您很久了。请您在这里登记签名,稍后,我会为您刷开电梯。”
“好。感谢。”
岑蝶签过名,再跟着走进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因为楼层高,加速时,难免产生一点点失重感。
中途,她回过头,定定地看向电梯里的玻璃。
镜中女孩还是刚刚那套衣服,与此处华丽装修格格不入。
她的面容青涩。
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唯有泛红脸颊,出卖了一点点内心。
岑蝶用手背碰了碰脸,深吸一口气。
“叮——”
电梯抵达顶层。
这里应该是一梯一户设计,门一打开,她就能看到段沉身影。
此刻,男人正坐在弧形沙发上。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膝上放了平板,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点划划,另一只手则是夹了根烟。
远远看过去,距离感极强。
很有点小说男主角那种斯文败类感。
岑蝶还是第一次见段沉戴眼镜,愣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下,打算欣赏几秒。
然而,段沉已经听到响动。
他抬起头,将平板阖上。
再随手按灭烟,朝她招招手。
“小蝴蝶,”段沉喊她,“晚上好。”
岑蝶:“……晚上好。”
“关一下门。”
他挑挑眉,嘱咐她。
岑蝶点点头,轻轻“哦”了一声,回过身,将电梯和客厅之间那道门关上。
“咔哒。”
电子门锁转过两圈,发出“嘀嘀嘀”提示音。
如同惊雷,敲在她心上。
整个密闭空间呈现出些许缺氧感,令人呼吸难以通畅。但因此,思维却愈发清晰。
岑蝶抿了抿唇,一步一步朝段沉走去。
段沉端坐在沙发上没动,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模样。
恍然间,岑蝶产生了错觉。
他是端坐明堂,在等待万人朝拜。
而自己,就是月光最虔诚的信徒。
岑蝶加快速度,三两步,走到段沉面前。
两人一站一坐,对上视线。
段沉:“坐啊。”
他拍拍旁边的沙发。
岑蝶却没有依言坐下,而是向段沉伸出手。
她低声喊他:“段沉。”
“嗯?”
“我可以吗?”
对于小朋友的直接,段沉一点都不惊讶。
他将眼镜摘了,随手扔到旁边,再伸手,抓住岑蝶手腕。
小蝴蝶人生得瘦,连手腕都是伶仃,完全没肉,捏上去都是骨头。
思及此,段沉随口道:“小蝴蝶太瘦了。”
岑蝶:“……以后我会吃胖点的。”
如果他喜欢的话。
段沉成功被她逗笑。
“这么可爱啊。”
说完,他手上发力,重重一拽。
岑蝶毫无防备,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跌落下去,被段沉拉着、摔进他怀中。
“……”
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
简直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
顿了顿。
岑蝶脸上“轰”一下烧起来,红晕从脸颊皮肤蔓延,一直蔓延到耳尖,一同着了火。
段沉倒是依然平静,只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
他空出手,箍住岑蝶的下巴尖。
逼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段沉,我想知道你要去哪里。”
岑蝶鼓起万丈勇气,抬手,拨开他桎梏,脸凑过去,主动吻上他唇角。
是一种近乎仰望的姿态。
虔诚到令人迷乱。
“……段沉、段先生,我好喜欢你。”
只做他一个人的蝴蝶就好了。
岑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