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失约了。”
话里听不出喜怒,却惹得温池雨越发慌乱:“我那日来了,真的,真的来了。”
“那又如何,我准时赴约,却没见着姑娘。”周砚景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客气。
温池雨反复啃咬自己的唇,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攥得死死的,鼓足勇气说出破格之语:“我、我是怕先生有了妻室,才迟迟不来。”
“哦?”热烈的阳光照在对面屋檐上的积雪上,映在周砚景脸上,笑意更浓,眼中有转瞬即逝的戏谑,“那姑娘为何现在又来,不怕我有妻室吗?”
“自然是要问清楚的,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家中可有妻室,或者可有心仪之人?”
温池雨指甲嵌入掌心,流血了她都没有察觉,一股脑将心中疑问说出来,闭眼不敢看周砚景的神色,脸上的红晕染到耳垂处,衬得右边耳垂上的小红痣娇艳欲滴。
周砚景被勾起兴趣:“若我说我家中已有妻妾,你又当如何?”
“自是转身离开,不敢再叨扰先生。”她双目紧闭,对着周砚景的方向,一字一句说得分明,几乎是将自己的心剖开,袒露在阳光下。
温府家教严明,家中男子不过四十不可娶妾,女子更不可为人妾室。温明华与李氏言传身教,温池雨耳濡目染,前世今生皆奉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以前世看到沈峥心中另有所属,她早以打算和离,不过还没等她说出口,便已经碍着别人的眼,命丧黄泉。
周砚景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温池雨紧闭的双眼看,似乎想看穿她的内心,片刻后回她:“郑砚。”
太皇太后母家姓郑,周砚景不预备泄露身份,随便从名字里取了个字,编了个名字。
温池雨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周砚景,因为眼睛闭得太久太用力,面前先是一团模糊,然后才渐渐看清。
“嗯?”她不明白,先生这时候叫她睁眼做什么。
周砚景难得的耐心,又重复一遍:“郑砚。姑娘不是问我姓甚名谁。”
温池雨面上又热了几分,都怪冬日的阳光太灼人。
“先生叫我池雨就好,温池雨。”
“我家中无妻妾,姑娘大可放心,至于心仪之人——”周砚景看眼前的人跟小花猫似的,脸上的妍丽堪比天边的晚霞,逗她一下她便炸毛,觉得有趣极了,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温池雨忍不住又开始折磨早已经红肿不堪的唇瓣,指尖重新插入伤口中,她却浑然不觉,眼眸轻颤,用尽全身的气力看着周砚景。
“——也无心仪之人。”
闻言,温池雨心中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伤怀。
她几乎是将心意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先生,先生却说他无心仪之人,这与直接拒绝她又有何差别。
强打精神,粲然一笑:“那就祝先生早日找到心仪之人,不打扰先生读书,池雨先行一步。”
“且慢。”周砚景看温池雨离开,从细微处看出她的左脚有问题,想起钱公公的话,叫住她说:“书铺的事,姑娘尽管去问吴管事,从收书到保养,再到如何经营,他都会一一告知,不必过分忧虑。”
温池雨没有转身,闷闷地回了一声多谢,直接走了。
躲在楼梯拐角处偷偷抹掉不争气的眼泪,才敢下楼。
二楼,钱伯在楼梯处等着,旁边还站着珍珠,应该是看她不在,寻到这边来的。
匆匆跟钱伯道了别,便和珍珠一起回小院那边了。
钱公公看她脸红如霞,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满意地上楼,准备打探一下小主子的态度。
“温姑娘如何?”钱公公走到周砚景身边问。
周砚景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起身到窗边,看着下面走得明显比在他面前时困难的温池雨,意味深长地说:“有趣。”
“有趣?”这可不是钱公公想听到的答案,提醒他道,“小主子不觉得温姑娘漂亮、温婉或是惹人怜?”
“公公有话便直说。”
“小主子觉得,池雨当不当得咱景王府的主母?”事已至此,钱公公也不打哑谜了。
周砚景却觉得好笑:“我何时说过王府要有主母,公公不要妄下判断。”
钱公公直接想偏了:“啊,若只是侧妃不知道池雨肯是不是,她好歹是温国公府养大的,怕是受不得这等委屈。”
“王府不会进人。”周砚景打断钱公公的话。
这可算惊着钱公公了,他自从在徐昂那儿得知有温池雨的存在后,就笃定小主子心里有她,再看今天小主子答应来这里,明明是动了心思,怎地还说这样的话:“小主子,您可别诓老奴。”
“您对池雨有所不同。”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日子无趣,看她有趣,逗弄罢了。”周砚景收回目光,玩弄着腰间的如意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