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之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桑引添眸子里的尴尬。
“毕竟我是你的粉丝嘛。”
这的确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谢谢。” 这是桑引添上车以来不知道说的第几个谢谢。这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桑引添觉得比之前参加过的任何一个酒会还要更煎熬一些。
*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许寒之把车子停在了室外停车场。这个时间段前来附近用餐的人不多,不得不说,桑引添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不吵不闹,他眯了眯眼睛,十分享受现下的惬意。
在餐厅的一楼大厅有个小小的演出台,放置着一架钢琴。在钢琴的旁边,有个复古木桌,桌上平放着一个黑色的小提琴。
叶思染突然站定脚步,看着那个小提琴发起了呆。不过很快,他就转身跟在桑引添身后进了门。
许寒之提前点好了餐,又叫人从他的车里拿了瓶红酒过来。除了小时候,叶思染很少会来这种地方。他的困意似乎还没缓过来,坐在桌前时不时揉两下眼睛。
小涵和许寒之有说有笑聊了一会,桑引添有些无聊,拿出手机打开了存储着世界名画的著名App。他快速的翻阅着,根本不用在旁边的注解上停留太久。叶思染突然来了兴趣,他往桑引添那边凑近了许多,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机屏幕上的画作。
“这是什么……看上去像是个几何图形。”叶思染眨了眨眼。“又很像是个十字架……不对,看久了,又不像了。”
“这个啊。”桑引添将自己的手机往叶思染那边挪了挪,食指指尖轻触着屏幕,将这幅画放大了几倍。
“这也太抽象了。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这是波兰画家济斯瓦夫·贝克辛斯基最后一幅画,名字叫《Y》。是他去世的那天完成的。”桑引添说,“他的画风确实不太一样,我很多同学都说他的画狰狞又恐怖,完全看不出想表达什么,但这个画家自己并不那么认为。”
“哦……这样啊……”叶思染听得一头雾水,甚至连这个波兰画家的名字都复述不出来。
“他的作品,虽说都比较抽象,但其中包含着太多潜在的拟人化意义。就我个人而言,我感觉他把生命的脆弱和对死亡的恐惧都画了出来。”许寒之突然将卡布奇诺推到了桑引添的面前,“桑老师,之前的微博问答有粉丝问你喜欢哪种咖啡,你说,你喜欢cappuo,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你点了一杯。”
桑引添干笑了两下。
大半夜的喝咖啡,就是有钱人的乐趣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生活的仪式感。
出于尊重,桑引添还是笑着接了下来,并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许寒之大概也是听得多了,忍不住笑了两声,往小涵的玻璃杯里倒了杯新鲜的椰汁。
“桑老师,你今天晚上好像说了很多遍谢谢。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见外。”
“……”
他们选的位置正好对着一个西式玻璃橱窗,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类餐后甜点。橱柜旁边缠绕着一圈暖黄色的小彩灯,把气氛烘托的有些暧昧。
也是,西餐厅是情侣约会的最佳选择。但放在他们身上,倒更像是秘密商谈。
小涵举着手机对着漂亮的橱窗拍了几张照片,最后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寒之,你也别这么见外。就跟我一样,直接叫他引添哥好了。”
“引添……哥?”许寒之愣了两秒,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摘掉眼镜后的他,看上去反而有些亲和,温柔。可是这种温柔跟桑引添身上散出来的不一样,让人有些不舒服。
许寒之又补充道,“可是,我比他还大了两岁呢。”
“……什么?!真的假的……哇,完全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跟引添哥是同一年出生的呢。”
“没有没有……”许寒之随口应道。
后面两人又聊了什么,桑引添和叶思染都没兴趣听下去。他们坐在桌前,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小涵,看着她的眼睛不停地往外冒着星星。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放在小涵身上一点都没错。
叶思染不知想起了什么,很小声的“切”了一声,整张脸都垮下来了,“怎么就看不出来了?我觉得这个许寒之比叶万缕看上去还要老……”
叶万缕可比桑引添大了不止两岁。
简而言之,在叶思染的眼里,哪怕许寒之真的跟桑引添同岁,他也是显老。反正不管怎么样,叶思染觉得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一点都没有。
“喂。”见叶思染低着头嘀咕个不停,桑引添忍不住推了下他的脑袋。
“干嘛。”
“你刚刚那句,是在变相夸我年轻长得帅?”桑引添又戳了戳叶思染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音,“还是……嫌我跟许寒之一样老?”
“我……我嫌——你——老。行了吧!”叶思染是咬着牙说完的。他大口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椰汁,右手垂到桌子底下,忍不住轻轻捏了下桑引添的大腿。
“……”
这小子闹起脾气来,还怪可爱的。就像捡回来的流浪狗,养了些时日,总算是跟自己亲近起来了。
桑引添觉得这是好事。
他又滑了两下手机屏幕,嘴角的笑意却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