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初见的凡人小姑娘,有这么深的执着。
几天前。
三十年一度的仙盟大选又要举行,她那婆婆妈妈的掌门师兄三番五次过来,劝说她一定要去。
“自从师父走后,丹峰上就剩你一个人了,师兄不放心。所以你要带个徒弟回来!”掌门这么说。
丹绮:……
她其实不理解师兄的想法,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吗?想炼丹便炼丹,想做有趣的试验就做,自在的很呢。
鉴于掌门师兄实在太烦了,扰得她都不能做自己的事,她最终答应了下来。
随便带个小孩回去交差吧。
试炼在须弥界中进行,她在外观礼。
一个个小幻象中,她被一个小姑娘吸引了注意。
玄阴之体。
她曾在宗门藏书阁中看到过有关记载,据记载所说,玄阴体应当是个有些鸡肋的体质,不值得在意。
但她觉得有点蹊跷——因为藏书的后面几页被有意撕去了。
见到这个小姑娘,她立即回想起这件事。
一个想法在心头冒出来。
如果把这个小姑娘收入门下,观察、试验一番,是不是就能弄明白撕去的那几页到底记载了什么?
丹绮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自被师尊收入门中起,在丹道上就从无遇到过阻碍。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很容易就能拿到,所以一些充满挑战性的、未知的东西,格外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几乎是在数息之间,她便轻描淡写地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剧本。
她会主动释放出好意,提出把小姑娘收入门下,而小姑娘对这个修真界格外陌生,必定会答应下来——毕竟,取得人全心全意的信赖和好感,是她最为擅长的事。
等她把小姑娘带回丹峰,她便可以凭借治疗的名义,取走小姑娘的一些血、毛发,作为试验的材料。
但出乎她的意料。
小姑娘拒绝了。
那双眼格外澄澈,也格外冷淡。
小姑娘说:“我不想做您的弟子。”
在她感觉到错愕之前,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剧烈的痛楚在她的心脏蔓延开。
那是一种十分浓烈的情绪,她过去数百年都从未体会过。
就好像她原本可以拥有一件东西,但被她亲手推开、丢掉了。
眼前的这个人……不该用这种眼神看她。
这种冷漠的、陌生的眼神,就像把她隔在了高墙之外,她们……本应该更亲密的,小姑娘会用慕孺的眼神看着她,依赖地叫她“师尊”。
为什么会忽然想这些呢?她理不清头绪。
但她有种预感,如果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们以后就真的是陌路人了。
陌路人。
一想到这个词会用来形容她们两人,她就感觉心痛得无法自抑。
如果换做往日,受到这种冷遇,哪怕对玄阴体感兴趣,她也不会继续贴上去。
但是此时,被这份奇怪的情绪驱策,她抛去自持、刨根问底地问了:“你厌憎我吗?为什么”
小姑娘说,她们萍水相逢,谈何厌不厌憎。并且开玩笑一般的:“至于为什么拒绝您,大概是因为我算了一卦,觉得我和您的命格相冲,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吧。”
听起来多么荒谬。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连小姑娘自己都说,开玩笑的。
但莫名地,丹绮信了。
眼前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碎片,都是血,她看不清里面的模样,但是哪怕只有一些碎片,仍让她觉得窒息。
她的手开始抖。
如果她执意要当小姑娘的师尊,就会变成那样的结果吗?
不……不会的……
那只是一些虚假的东西,只要小姑娘入了她门下,她会对小姑娘好的。
她不会像最开始准备的那样、从小姑娘身上寻找玄阴体的秘密了,绝对不会!
但就在她怔愣的片刻,小姑娘已经用坚定的、带着光的眼神,追逐着另一个人。
小姑娘说,她想让那个人当她的师尊。
丹绮顺着小姑娘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坏脾气的道尊。
丹绮听说过许多那个道尊的传闻。
那个道尊是个疯子,脾气还很差,都不知道会不会教人,会不会罚弟子……
小姑娘怎么能投到这种人门下呢?
她想劝阻,但是自那个道尊说话之后,小姑娘就再没分出一丁点眼神给她。
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涌动,又酸又涩。
丹绮知道自己生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很少能感觉到己身的悲喜,却能轻易察觉其他人的,她可以轻松的伪装成其他人想要的样子。
他们都说她宽和又慈悲,是少有的好人。但他们不知道,哪怕在离开血缘亲人、在师尊死时,她都没有真心的落下过一滴泪。
这一刻她想,原来锥心的痛苦,是这样子的。
最终小姑娘还是和那个道尊结成了师徒,快得她没来得及阻止。
不过没有关系。
小姑娘还没跟着道尊回洞府,没有行过拜师茶、把名字刻入命牌,这个师徒关系还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