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朝务繁多,慕容曜没有久留。
他临走前,相雪露方想起一件要事。
“皇嫂觉得皇兄死因有疑?”慕容曜挑眉问道。
相雪露轻点了点头。
慕容昀虽然这几年来身子算不得康健,时常染风寒抱病,咳嗽不止,但也不至于到如斯田地。
令他昨日竟在府中吐血而亡。
仔细想想,当真是奇怪。
若他当真是因病而亡倒没什么,相雪露怕的就是他死得不明不白。
但她对谁与慕容昀有怨仇这个问题,一时又毫无头绪。
成婚两年,慕容昀虽对她温柔体贴,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总是保持着疏离。
譬如从不与她亲近,也未与她谈及过自己的公事。
所以,虽然当了他不少时日的王妃,妻子,但若要她说出与慕容昀有利害关系的人出来,她还真是一无所知。
“皇兄已逝,御医既诊不了脉象,也问不了情况。若想查明真相,当今唯有一法,只是……怕皇嫂有些为难。”
慕容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十分纠结说与不说。
“陛下不妨一说。”
“方法就是,令大理寺仵作连同御医一起剖解尸体,查清症结。”
相雪露果然犹豫了。
在嘉朝,大多人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认为对尸体行剖解之事是为大不敬。
尤其对晋王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更是大忌。
但若是不查,因而放过了他猝亡的真相,乃至于放过了可能存在的凶手,相雪露更不能原谅自己。
她捏了捏拳,下定了决心:“就按陛下说的办吧。”
慕容曜面上闪过一瞬的微讶,但很快收敛了神色,微笑着对她说:“好,过几日宾客吊唁完毕后,朕会派人来王府协助。”
相雪露福身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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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曜离开后,附近驻守的锦衣卫开始撤离,王府门前的永安巷才解封。
道上重新有了人,王府的大门亦纷纷迎来前来吊唁的宾客。
其中既有与晋王府交好的世家,也有沾亲带故的府邸,更多的则是不算密切,但为了礼节前来悼念的。
相雪露忙着一个个招待问礼,才过了没多久便已有些疲乏。
此时又出现了一个“熟人。”
“长姐。”来人声音和悦,“好久不见。”
说话的人是个少女,她面容姣好,气质外扬,满头珠翠,虽身穿素衣,但看上去却不像是来吊唁的样子。
此人乃是相雪露同父异母的妹妹,乔芊语。
至于她为何与相雪露不同姓,则与上一代的瓜葛有关。
相雪露的外祖父是如今的内阁大学士,卫国公相和颂相大人。
相和颂无子,膝下只有二女,长女是相雪露的母亲,次女为先帝继后,当今太后。
当年,相和颂没有兄弟,亦与远方亲戚关系恶劣,便起了择婿生子,继承门楣的念头。
被选中的正是相雪露的生父,乔成文。
乔成文是子爵府的嫡次子,注定继承不了爵位,子爵府又中落多年,外强中干,乔成文便想着另辟蹊径,寻得前路。
恰好这时卫国公招婿,他便起了这份心思。
若是对于寻常男子来说,入赘必然是一件有辱门楣,羞耻的事,但乔成文心态很好,他相貌英俊,又懂得钻研相大小姐和卫国公的喜好,再加上他出身尚可,很快就被选作了人选。
婚后不久,他就与相大小姐生下一女,依照先前的约定,孩子都跟相家姓,这便有了相雪露这个名字。
在相家做女婿的几年里,乔成文安分守己,对妻子体贴,对岳父孝敬,相府上下都对他很满意,只等小夫妻俩生下男孩,就上禀朝廷,立为世子。
不过,好景不长,相雪露七岁那年,母亲因难产而死,只留下年幼的她和刚出生的妹妹。
乔成文眼见继承相家家业无望,开始暴露出真面目。
相大小姐去世后不到两个月,乔成文就回到了安康子府,同时,还接回了他养在外面多年的外室。
外室带回来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就是乔芊语,只比相雪露小一个月。
一切都是那么的显而易见,乔成文从一开始便欺骗了卫国公府满门,欺骗了整整八年。
相和颂一气之下与安康子府断绝了所有关系,并对外宣称,相大小姐的两个女儿永远都只是相家的人,和乔成文再无干系。
相雪露也谨遵外祖父教诲,不与乔家人接触联络,如今,哪怕在街上遇见了,也只怕如路人一般陌生。
是以,今日遇到乔芊语一上来便叫长姐,相雪露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上次见到长姐,依稀还是在长姐的婚宴上。”乔芊语唏嘘道,“妹妹犹还记得,晋王一身红袍,丰神俊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羡慕长姐得觅佳婿。”
“可如今,不过区区数载,长姐已是成了未亡人。以后,长夜孤寂更与谁人说?”乔芊语说着,似乎情到深处,拿起帕子在眼角拭泪。
“昨日妹妹惊闻噩耗,担心长姐难过,今日一早便赶过来想安慰一二。”
乔芊语说得动人,相雪露却听得面无表情。
她甚至觉得再听她说下去都是浪费时间。
这时闻到远处飘来的药香,她忍不住走神,慕容曜临走前留下的药方煎好了?
她的身子站了这么会儿以后更加酸痛,此时只想赶紧应付完眼前这帮人,然后回去喝药休息。
乔芊语不知道相雪露正心不在此,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