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端起碗,表面上埋着头,实际眼神正对着剩下的那小半碗肉沫蒸蛋,目露渴望。
其他人看不见,但燕晨坐在对面,加上他个子小,因而直观地看到了这一幕。
——作为燕家仅有的两名成年男丁,燕爸和燕大伯在家里的待遇,其实是毫不逊于燕晨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依然因贫穷,而常常吃不饱。
燕晨记忆中,还有他小时候消化不好,吃不惯粗粮,一家人节衣缩食专门为他换来细粮,导致燕爸和燕大伯吃不饱,扒树皮磨粉的画面。
饥饿,才是这个时代人民的常态。
城里怎么样他们不知道,
反正在农村,像是鸡蛋,那都是只有怀孕、坐月子的女人,才能享受得到的奢侈品。
其他人想吃?
除非是碰到结婚、生娃之类大喜的日子。
不然啊,那就想着吧。
鸡蛋都这样,更别说肉了。
燕家只有每年过年、还有燕晨的生日时闻得到肉香味。
这次是特殊情况,也不怪燕爸和燕大伯馋。
燕晨觉得燕奶奶自己也馋,还有他妈、大婶,燕小溪、燕淑这两个姐姐……
但老太太硬是一口都没吃,也没给除了孙子以外的其他人吃。
剩下那半碗,明显就是给燕爸和燕大伯这对兄弟俩留的。
燕晨看向燕奶奶,果然,望着埋头扒饭的两个儿子,老太太轻哼一声,伸手端起那半碗肉沫蒸蛋。
燕爸听见了,以为她仍旧心有不满。
他想了想,放下碗,对燕奶奶说道:“妈,您别生气,我跟哥明天就去高家道歉……”
燕大伯听提到自己,从碗里抬起头。
下一秒,老太太不可置信地拔高声调,打断了燕爸的话:“道歉?!”
“道什么歉?凭什么道歉?”
燕奶奶气得将碗往桌上用力一搁,
她腾地站起身,目如铜铃般怒视着两个儿子:“你们要拿什么去道歉?拿钱还是拿粮?啊?”
“咱们家晨晨被这样欺负,他高家人都不说来道歉!你们去给他道什么歉?我燕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还吃,吃什么吃?”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木头疙瘩!”
燕爸心虚低头,小声辩驳:“不是您说,我们不该冲动……”
眼见老太太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燕爸连忙将剩下的辩解都咽进肚子里,改口道:“那我们不去了,妈,您别气坏了身体。”
“对,妈,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方氏走上前扶着婆婆坐下,打圆场:“小叔子他就是误会了您的意思……”
在方氏的劝解中,燕晨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爸和大伯气不过儿子/侄子被人欺负,自家却只能憋屈地隐忍不发。
下午两人上完工,蹲在田埂边郁闷吐黑泥。
结果好巧不巧,高晓轩他爸——也就是村长的儿子,高良忠,从他们眼前路过。
也不知道他是去干啥,反正附近没人。
燕爸和燕大伯一看,好机会啊。
其实依照兄弟俩平时闷葫芦似的性格,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揍人的。
可这回,关乎燕晨的性命。
儿子/侄子都差点死在对方儿子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两人二话不说,默契地跟上去,把高良忠胖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