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燕月生自有记忆开始,感知的天赋只折戟过两回,时间间隔还如此之短。只是她没有证据,也没想到离开城主府后还会遇见明渊,只得暂且把这份怀疑搁到一边。
“原来是你,”燕月生喃喃,“不是什么月下老人。”
明渊见她一脸震惊,倒有些好笑。他正在琢磨怎么找个借口让燕月生同意二人同行,却听到燕月生自言自语:“这么说,我也不必修那个月老祠了。”
省下一大笔钱的燕月生松了口气,看明渊的时候都觉得他顺眼了许多,不如梅林见面那般讨嫌。
“确实是我救了你。”明渊看着她,“我虽然不能教你仙术让你弑君,但你如果遇到危险,我会斟酌情况出手保你一命。不花一文钱得到一个保镖,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很划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燕月生不吃他这一套,“你对我这么好,到底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说过,我们曾经认识。”
“曾经认识也不代表你没有图谋,只做好事不求回报,佛门的人也未必能做到。何况我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是你怎么说都行。”燕月生神情认真,“谁知道你我曾经是什么关系,也许我欠了你很多钱,所以你才会追到人间讨债,随时随地都会阴我一手。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给予你信任?”
明渊没想到燕月生还能说出这般诌掉下巴的话:“如果我想要害你,又何必在月老祠中出手救你。”
“如果我落在妖族手里死了,你自然讨不回你的钱了。”燕月生耸肩,“这一样能解释得通。”
“钱?”明渊重复一遍,忽然冷笑。
“不错,我确实对你有所图谋,但和钱毫无关系。钱债易还,人情债难还。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我给不了你什么答案。”燕月生立即回答,“我不记得我的前世。”
“现在不记得了,以后总是能记起来的。”明渊深深地看她一眼,“我等得起。”
说话间,燕月生已经吃了八分饱,配菜和排骨都吃完了,但粗碗里还有十来只馄饨。眼见将要吃撑,燕月生皱着眉头和碗里的馄饨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决定还是把它吃完。
明渊忽然伸手,取了一双竹筷。拿着汤勺舀馄饨的燕月生一愣,便见明渊拿筷子夹了一只馄饨走,尝了尝味道就放下来了。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吃撑了伤胃。”明渊指了指煮馄饨老头身旁的泔水桶,“最后都要给他带回家去喂猪,也算不得浪费。”
“喂猪?”燕月生匪夷所思,“用猪肉喂猪?”
“怎么不能喂?”老头听到燕月生的疑问,“猪是没有心的,什么都吃。同类的肉吃得,人肉也吃得。就算是化了形的猪妖,有时候还会跑到村子里来偷猪吃呢。它们若是找不到猪栏,性子急躁起来,可真的是会吃人的。”
“乌鹭城里也会有妖族吗?”燕月生问。
“往年是没有的,这一年,不,是从去年就开始了。隔三差五的便有妖族混进乌鹭城里来,不过都是些没脑子的杂碎,搅不起多大风浪就被抓住了。”老头在围巾上擦干手,从炉后转了出来,“我家里还好,街坊为了过年养的猪可是被拖过不止一次,孤儿寡母哭了好几回。还好城主大人仁慈,赏了些银子作为弥补,才补上那几只肥猪的亏空。”
“妖族同类相食很正常,或者说,他们觉醒出自我意识之后,便不会把自己和未开化的同族混为一谈。”明渊说,“猪妖会吃猪肉,鸟妖会抓小鸟,对于鱼妖而言,大鱼吃小鱼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桃树妖,或许不仅能吃桃子,还喜欢喝桃花酒。”
燕月生付了馄饨的账,老头收拾了碗筷。满天烟花未散,这家放完了那家又放,爆竹声响彻街头巷尾,红色碎纸落满街头,可以闻到浓烈的火药味。二人刚要回客栈,燕月生无意间瞥见街角一抹转瞬即逝的红衣。
“颜令仪?”她分辨出来人的气息,诧异道。
“是她。”明渊肯定了燕月生的猜测。
“这么晚了,她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颜令仪再怎么不济,到底是乌鹭城城主的女儿,没人敢拿她怎么样。你又何必为她担心?”
“你以为我在担心她?”举步欲追的燕月生回头,奇怪地看明渊一眼,“你以为我有为别人担心的本事?”
怀揣棋谱的颜令仪在街道中飞快穿梭,左一转右一转,熟门熟路地转进一条幽深小巷。她从前被宋阙带到这里来过,知道宋阙在这里有一间小院,是他奶奶留给他的。宋阙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把自己关在屋里闭关。颜令仪很喜欢这间小院,每次和师兄来这里都会有种瞒着爹爹展翅飞翔的紧张刺激感。
尽管这间院落又小又窄,和城主府比起来远有不如,算不得好玩。
门上铜环生锈,一眼便知很久没人住。然而颜令仪料定宋阙必定是在屋里,举手扣门。
“来了来了。”屋里模糊传来女子声音。
颜令仪有些困惑,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她敲错了门。然而来人语声随着脚步渐近,确实是女子嗓音。
“已经来了,到底谁呀?这个时候上门。”
门栓一动,院门被主人从里面拉开。颜令仪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失却了所有表情,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颜广闻的贴身丫头,半夜离开城主府不知踪迹的阿青。